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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悍戚(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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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五章 厄运连连步子山

  步小姐?

  哪个步小姐!

  刘闯一脸疑惑之色,看着裴炜茫然不解。

  重生以来,他就没接触过几个女生。除了麋缳和小豆子,恐怕就是甘夫人比较熟悉。其他女人,他没有机会,也没有兴趣认识。可这会儿突然跑出来一个步小姐,听裴炜话里的意思,不但和刘闯认识,连裴炜也认识……刘闯想了半天,也没能想起来是哪一个步小姐。

  “公子忘了?”见刘闯一脸疑惑之色,裴炜连忙道:“年初咱们去淮阴,裴帅老常咱们四个逛淮阴城时,不是找了个姓步的书生给咱们领路?后来公子还为他和步家五虎干了一架……”

  “步骘?”

  刘闯一拍额头,顿时恍然大悟。

  “你是说,步骘的那个堂妹?”

  “正是。”

  那你说是步骘的堂妹不就得了,好端端来个‘步小姐’,让我绞尽脑汁。

  说实话,刘闯对步骘的堂妹实在是没印象,只依稀记得有这么一个小姑娘,步骘好像是叫她什么……小鸾。刘闯只顾着留心步骘,对步小姐的确没有在意。对了,步骘当时说要投奔曲阿!这段时间以来,刘闯东奔西走,颠簸流离的,早就把这件事,给抛在九霄云外。

  “有请!”

  刘闯沉声道。

  心里面有些奇怪:这步小姐有什么事来找我?

  如果是步骘找上门的话,刘闯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可是,他却想不通步小姐找他有什么事。

  不一会儿的功夫,步小姐来了!

  刘闯看到这步小姐,就是一愣。

  因为步小姐梳了一个倭堕马髻,这好像是人妻才会使用的发式。

  “步娘子,别来无恙。”

  既然是倭堕马髻,也就说明步小姐已经不再是小姑独处。所以刘闯跟着就换了称呼,笑呵呵问道:“怎地不见子山前来?”

  这本是一句极普通的寒暄话,哪知道步小姐却眼睛一红。泪水唰的落下。

  “刘公子,请救我哥哥。”

  “你哥哥?”

  刘闯一头雾水,连忙问道:“子山兄他怎么了?”

  “我哥哥他,他,他……”

  步小姐话未说完。以忍不住放声大哭。

  想来。她已经承受了很久,而今好不容易遇到希望,竟说不出话来。

  看步小姐的年纪,也就是十四五的模样。在后世。这还是一个受万千宠爱的年纪,而今却已成为人妇。刘闯也不知该如何劝说,便坐下来,让步小姐哭完,更摆手示意裴炜不要阻拦。

  哭吧。哭出来可能会舒服很多……

  步小姐……不对,应该是步娘子,哭了一会儿之后,总算止住悲声,把事情原委娓娓道来。

  步小姐本名步鸾,年十四出头。

  想当初,她和母亲跟随步骘离开淮阴后,一路渡江南下,来到曲阿。

  步骘在曲阿有一个朋友名叫萧凌。说起来和步骘也是世交。萧凌年方十九,是曲阿颇有名气的一个少年游侠。父母早亡,留下些许家产。萧凌是个豪爽性子,喜欢结交朋友,在当地也算一个豪强似地人物。步骘带着步鸾和婶婶投奔曲阿后。萧凌自然对他是热情有加。

  大约四月中,萧凌向步鸾求亲,在步骘和婶婶的应允下结为夫妻。

  萧凌更因此而奋发图强,决意做出一番事业……

  时句容有游侠名叫何遂。与萧凌素有不合。

  步骘在一次偶然机会与何遂结怨,幸亏萧凌出面。把何遂一顿暴打,总算是救下了步骘。

  哪知,孙策攻破曲阿,刘繇奔逃吴郡。

  萧凌是刘繇的手下,跟随刘繇一同离开……步骘和婶婶商量了一下,打算变卖家产,前往会稽。哪知道何遂却带着人赶来曲阿,诬陷步骘和水贼勾结,把步骘打入大牢,准备押送句容。

  曲阿混乱,官府更无力约束地方豪强。

  何遂虽不是曲阿人氏,但是在丹阳地区颇有能量。

  何氏与孙家交好,何遂的父亲更是孙坚的部曲,而且还是祖茂的妹夫。祖茂是谁?想当初二十二路诸侯讨伐董卓,孙权手下有四大将,程普、韩当、黄盖和祖茂。其中祖茂更在汜水关前为解救孙坚被杀……何遂从小习武,枪马纯熟,在句容横行霸道,颇有些纨绔之色。

  他与孙策的弟弟,也就是孙坚次子孙权年纪相仿,比孙权大两岁。

  孙策赶走刘繇之后,孙权以十五岁年纪,出任阳羡长,更使得何遂骄横无比。他在曲阿被萧凌暴打一顿,怀恨在心。可萧凌已经随刘繇离开曲阿,何遂找不到萧凌,便迁怒于步骘。

  再说了,当初他被萧凌暴打,也是因为步骘。

  身为句容豪强,又和孙家关系密切……何遂想要收拾步骘,简直易如反掌,甚至连曲阿官府也配合他行动。

  就这样,步骘成了阶下之囚。

  要说萧凌以前在曲阿的朋友不少,但这种时候,谁又敢出面帮忙?

  步鸾四处求人,但都是冷语嘲讽……就在步鸾再次找人失败,失魂落魄回家的时候,却在路上遇到保护黄劭贩卖货物的裴绍裴炜三人。步鸾已经是急病乱投医,见到熟人,便立刻上前拦住黄劭等人去路。也幸亏的裴绍三人对她还有些印象……否则她冒冒失失跑过去,就算被人杀了也不会有人可惜。黄劭听说刘闯和步鸾认识,就让裴炜保护步鸾来营中和刘闯相见。

  看着眼前这个憔悴不堪的小妇人,刘闯不禁心生感慨。

  “步娘子,你要我怎么解救子山?”

  “这个……”

  步鸾愣住了。

  她光想着要把步骘救出来,可怎么救,救了之后怎么办?却从没有考虑过。

  看她一脸迷茫之色,刘闯也陷入沉思。

  步骘是他重生之后所结识的第一个三国牛人……陈群不算!人家和他聊了两句就走了,根本没有结交的想法。至于管亥裴元绍,那是后来才认识,也不算。麋缳?那是自己人,不算!

  当时刘闯就生出招揽之心,可惜那时候的他。还想着投奔刘备,更一无所有,没有资本,只能眼睁睁看步骘离去。思及于此,刘闯就觉得有些可惜!这可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角色。

  他从未想过。会与步骘在这种情况下重逢。

  历史上。步骘的确是南下江东,但好像是跑去会稽种瓜。

  萧凌?

  这名字非常陌生,刘闯没有一点印象。

  救,还是不救?

  刘闯陷入沉思……按照步鸾的说法。那劳什子何遂似乎势力不小,如果救下步骘,少不得要得罪此人。可如果不救步骘,眼睁睁看着步骘倒霉吗?这种事情,刘闯又有些狠不下心。

  步鸾紧张看着刘闯。眼中失望之色越来越浓。

  “是步鸾冒昧,让公子为难了……也罢,妾身回去再想办法就是,公子不必费心。”

  “步娘子!”刘闯忙起身道:“非是我不想救子山,而是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和你说清楚才成。

  不瞒你说,我这次也是路过曲阿,对这里更不熟悉。

  我本打算明天就走,不成想遇到步娘子。也是我和子山兄有缘。如果让我解救子山,其实不难。只是救下子山之后,你们恐怕就无法再居住曲阿……我的意思,步娘子你可明白?”

  “公子是说……”

  “那何遂既然与孙氏交好,这就不是钱能够解决的问题。

  而今刘繇败走。孙策节节胜利,有一统江东之势。这种情况下,任谁都不会为子山出面……所以我的办法非常简单,那就是杀人。你刚才说。何遂要押送子山去句容,我们就在半路劫下子山。可这样一来。你也好,子山也罢,也就难在曲阿立足……不禁曲阿,整个江东恐怕都没有你们立足之地。步娘子,你要想清楚才成……一旦我动手,你们便没有回头之路。”

  刘闯说的轻描淡写,但是步鸾却呆愣住了。

  她看着刘闯,半晌后一咬牙,轻声道:“既然只有这个办法,那步鸾愿听从公子的主意。”

  “很好,你回去后,立刻把你娘亲带出来,我会派奴心在城外接应。

  你和你娘亲就先躲在我营中,待我打听清楚何遂的具体安排之后,我们再做决定。”

  步鸾用力点点头,便转身告辞。

  可送走步鸾后,刘闯又开始头疼了……

  他忙派人把吕岱徐盛薛文找来,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之后,吕岱等人,也是苦笑连连。

  这还真是不得安生啊!

  “公子以为,为那步子山值得冒险吗?”

  刘闯微微一笑,“子山也算是我的朋友,他的才干我很清楚,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一个纨绔子,坏了子山性命?所以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出手,解救步子山。”

  “若是如此,倒也简单。”

  吕岱笑道:“先打听清楚何遂的情况,而后再做计较。

  岱以为,那何遂不过一个纨绔子,不足为虑。公子可兵分两路,命步军随辎重家眷先行,而后着一大将,率马军于途中伏击。不过,要动手就必须要干净利落,绝不可以放过一个活口。

  得手之后,迅速撤离,并作出往江乘逃遁假象,以吸引孙氏的注意力。

  从曲阿到句容,大概需要一天时间……所以咱们至多有三天时间可以逃走,否则定有危险。”

  这吕岱,的确是个活地图,把所有的事情,计算的清清楚楚。

  刘闯迟疑了一下,轻声道:“三天,咱们可以走到何处?”

  “如果以步军速度计算,三天之后,可渡过牛渚,抵达历阳。只要到了历阳,也就安全无忧。”

  刘闯搓着耳垂,思忖不语。

  片刻后,他轻声道:“既然如此,咱们加快处理货物,除必要辎重之外,多备引马车仗,也能加快行军速度。元代,你立刻进城与黄先生说,之前计划改变。咱们务必要在今天,结束交易。”

  “公子的意思是,明天就走?”

  刘闯点点头,“步军和辎重车辆早走一日,就可以为我们争取多一天时间。也就多一分安全。”

  “那我这就去打探消息。”

  吕岱做事。雷厉风行。

  待他和薛文都走了之后,刘闯留下徐盛,叮嘱道:“这次咱们动手,马军齐出。

  我与叔父、亥叔会亲自参与。所以步军和辎重,就交与文向你来指挥。我会留下裴绍等人助你一臂之力。虽说江东目前混乱,但以你的才干,护送当足以保障车马的安全,你可愿意?”

  徐盛闻听。立刻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这可是心腹的待遇。

  “我会留下吕先生和黄先生协助你,他二人或见多识广,或心思缜密,你要多与他二人商议。”

  “文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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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想好好休整一下,却没想到又要开始奔波。

  有时候,刘闯就觉得自己是劳累命,可是为了能把步骘招揽过来,一切都值得。

  当晚,裴炜接步鸾和她那老母进入营地。刘闯又好一番安抚。让麋缳和甘夫人陪伴二人。

  不多时,黄劭也回来了!

  他这次在曲阿的收获颇丰,除了一些粮草之外,更换来了三百青壮。

  这三百青壮,都是实打实的丹阳人。

  刘繇战败之后。孙策收拢大批俘虏……其中大部分被编入军中,剩下一部分,却因为时间来不及,所以就没有处置。曲阿官府为筹集粮饷物资。于是把这些俘虏拉到市场上进行贩卖。

  这可是实打实的丹阳兵,刘闯一直梦寐以求的丹阳兵。

  “若非公子催的急。再拖延两三日,我定能够换来五百以上的兵马。”

  看得出,黄劭颇有些失望,在军帐里唠叨不停。在他看来,他赔大发了!可是对刘闯而言,已心满意足。

  “兵贵于精而不在于多。

  三百丹阳兵,已经是咱们现在可以承受的极限,人数再多的话,反而会有许多麻烦。文向,这三百奴兵就交给你来统帅,其他人分为两屯,就由元代和元绍你二人统帅。明日一早出发,按照预定行程赶路。你们不必等待我们,只管赶路,务必要尽快赶往历阳,等候汇合。”

  “那公子你们呢?”

  刘闯笑了,“我们是骑军,说不定你们还没到历阳,我们就已经追上你们了。”

  徐盛听罢,这才放心。

  掌灯时,吕岱打探消息回来。

  “两天后,何遂将押解步骘前往句容。”

  “何遂有多少人?”

  吕岱笑道:“他手底下人还真不算多,不过五十家奴耳……曲阿官府,可能还会增派两队骑军护送。而今曲阿已经为孙氏所占据,更有孙河率重兵镇守丹徒,何遂那纨绔子也就肆无忌惮。”

  “如此说来,咱们人手足够了!”

  刘勇道:“孟彦,这次你不要动手……不过是一纨绔,加上些许家奴,我与大野足矣应付。你伤势尚未痊愈,还需休养数日。所以这次你就不必出面,只管看我们动手,就可以了。”

  刘闯之前和关羽交手,身受重伤。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加上又那参丸辅助,已经好转许多。

  不过,连日奔波,劳心费神。所以刘闯的伤势还没有好利落……刘闯心里当然不太情愿,可这话是出自刘勇,他也只能答应。待一切都商议妥当之后,众人也就散去,各自进行准备。

  “大熊,你又要走了吗?”

  明月如钩,高悬夜空。

  麋缳和刘闯手拉着手,在曲阿城外漫步。

  以入秋了,江南天气渐趋凉爽。

  从茅山方向吹来的风,带着山中的凉意,吹在人身上,甚至有些寒意。

  刘闯轻轻把麋缳拥入怀中,“缳缳,我如今虽已身世明朗,但实际上,我们要面临的困难还有很多。

  若父亲仍在世上,我自不需要如此劳神费心,一切自有他来为我遮风挡雨。

  可现在……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步家的遭遇你也都看到了!我心里很怕,回到颍川是否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更不要说,这些年我流落在外,更没有父亲那一身学识,能否为人们接受?而且,颍川已经不是以前的颍川……我们会面临很多困难,更需要更多人前来相助。

  步子山此人,有真才实学,值得我为他冒这一次险……”

  “我知道……可是,我总有些担心。”

  “莫要担心,且不说我有自保之力,这次还有叔父和亥叔跟随,相比以前,不过是小场面。

  你以后,要多担负起事情。

  我若不在时,这个家就要靠你撑起来……文向他们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人,凡事可以多向他们请教。”

  “妾身,知道了!”

  麋缳用力搂着刘闯,好像要和刘闯融为一体。

  刘闯搂着她,鼻端萦绕着那一律发髻清香,目光深邃,望向了远方……

  在颍川,还有一个庞然大物等待着他!他有信心和刘备交手,因为刘备如今,还没有得到让他腾飞起来的卧龙凤雏。可是在豫州的曹操,虽说不得羽翼丰满,但他有郭嘉荀彧程昱荀攸相助,却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角色。更不要说,曹操即将迎奉天子,奉天子以令诸侯,其势已不可阻挡。

  我之未来,又当何去何从?

  刘闯心中突然生出一丝莫名的恐惧……他下意识把麋缳紧搂在怀中,眸光闪烁,透出坚定之色。

  天底下,不只是你能做到‘只可我负人,不可人负我’。

  其实,我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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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章 天时地利人和

  步骘坐在广柳车上,身上穿着一件单薄褐色囚衣。

  头顶的头发被剃掉,光秃秃的,好像后世的契丹人发式。脖子上有一个铁环,显得格外刺眼。

  这叫做髡钳,是一种刑罚。

  步骘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被人如此羞辱。

  当年就算是在淮阴县,步家子弟也不敢如此待他。可现在,他被髡钳褐衣,丢在囚车之中,整个人更是失魂落魄。被何遂诬陷勾结水贼,更遭此羞辱,步骘可谓万籁俱灰。他虽是一个有雅量的人,性子深沉,可是遇到这种羞辱,他也无法承受,更感觉失去生存的意义。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步骘已经不去想,他被押送到句容后会遭遇什么样的羞辱,他现在只想死……

  可没想到,就在他失去了生存意志的时候,援兵从天而降。

  何遂原本打算把步骘带回句容后慢慢折磨,谁想到在途中,遭遇一支悍匪的袭击。为首之人,正是管亥。甲子剑舞动,上下翻飞,只杀得何遂家奴四散奔逃。何遂也是一个游侠儿,挺枪迎敌。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功夫不差!当初输给萧凌,也是因为他喝多了酒所致……

  整个江东,除小霸王孙策,他谁都不怕。

  可是和管亥交手才三个回合,何遂就被管亥劈落马下,身首异处。

  五十名家奴,还有十六个骑军被团团包围。

  刘勇铁矛翻飞,马前无一合之将,五十个家奴,十六个骑卒,以及十几个随行的杂役没有一个能够幸免,全部被斩杀当场。

  “把尸体丢进山里。”

  管亥一声令下,骑军拖着尸体便扬鞭离去。

  刘勇跳下青骢马,大步来到广柳车前。

  之前,麋缳把珍珠赠给刘勇,但没多久。刘勇又还给了麋缳。

  他一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骑着匹白马实在是有些不协调。虽然珍珠神骏,但在刘勇看来,反而不如他的青骢马舒服。麋缳无奈,只得收回珍珠。有时候在赶路时和刘闯并辔而行。

  “你就是步子山?”

  “正是在下。”

  步骘一脸迷惑。看着刘勇感到万分诧异。

  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得。原以为只是普通的劫匪,可看这样子,好像是专程为他而来……

  “孟彦让我来救你。既然没救错人,那就跟我走吧。”

  “慢着慢着,各位好汉,我不认识你们啊。”

  “你是不是淮阴步骘?”

  “没错,我正是步骘……”

  “那就没错了!”管亥说着。大步上前一刀劈开广柳车,把步骘放出来。不等步骘发话,刘勇把他抱起来放在何遂的坐骑上,而后把缰绳搭在自家的马鞍上,大声道:“给我坐稳了!”

  说着话,他扳鞍认镫,翻身上马。

  此时,那些处理尸体的骑士也赶回来,与刘勇和管亥报告之后。便拥着步骘,扬鞭奔走。

  步骘觉得脑袋瓜子有些不够用,有些发懵!

  他想要询问,可是见刘勇管亥都一脸凝重之色,到了嘴边的话。只能咽回去……

  难道说,是子升回来了?

  子升,也就是萧凌……步骘思来想去,也只有萧凌可能会救他。

  而且看刘勇管亥身上。有非常明显的行伍之气,除了萧凌之外。还有谁会冒此风险来救他?

  难道,刘繇打回来了不成?

  步骘一路上胡思乱想,被刘勇等热簇拥着,来到一片树林外停下。

  他坐在马上,正要开口询问,却听到从树林中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子山兄,兄弟来迟,让你受苦了!”

  一个雄壮的汉子,从林中走出。

  他身高八尺二村,膀阔腰圆。

  相貌有些青涩,但是在举手投足间,却透出一股老成之气。

  “刘……”

  步骘认得这人,当初在淮阴县城,他曾经帮过自己。可是,他却记不太清楚对方的名字,只隐隐约约记得他姓刘。

  “刘闯,淮阴一别,子山兄还记得我。”

  刘闯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哈哈大笑着,上前搀扶步骘下马。

  “刘公子,怎么是你?”

  步骘这一下是真的糊涂了……他茫然看着刘闯,脑袋有些转不过弯儿来,竟呆愣在那里。

  “子山兄,这里非是说话的地方,你先换件衣服,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总之,长话短说,我在曲阿偶遇步娘子,受步娘子之请前来救你脱险……来人,为子山兄更衣。”

  是小鸾求情?

  可小鸾怎么会遇到他?他又怎么会在曲阿出现?

  说心里话,步骘对刘闯的印象也不错,出手大方,对他也非常尊敬,丝毫没有因为他贫贱而看低。只是那个时候,刘闯还透着几分青涩,看上去也就是个普通人。怎么这一眨眼,才几个月的时间,整个人就变了样?至少此时的刘闯,透着稳重,身上更有一股子杀戈气。

  步骘糊糊涂涂的走进树林,脱下褐色囚衣。

  “兄台,可否把刀借我?”

  “啊?”

  李伦一怔,倒也没有想太多,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递给步骘。步骘深吸一口气,一咬牙,便把头发割下一缕。他而今髡发,目标太过明显,反倒不如把头发剃光。李伦看得目瞪口呆,步骘却毫不在意。他剃光了头发之后,又把脖子上的铁环取下,而后小心翼翼挂在腰间。

  “子山兄,你这是为何?”

  “今日之辱,我刻骨铭心。

  这铁环我留在身边,时刻提醒我不要忘记这次的事情……”

  刘闯看着步骘那光秃秃的脑袋,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他翻身跨上象龙,步骘也上了马……

  “子山兄,咱们先离开这里!”

  这里距离曲阿实在是太近,所以要尽快离开。

  刘闯带着步骘,向北疾驰。

  一开始,步骘还有些糊涂,但是在跑出一段距离之后,刘闯等人又改变方向。步骘恍然大悟。

  他本想提醒刘闯,可现在看来,已经全无必要。

  一行人绕过曲阿之后向南飞驰而去,当天黑时,众人在一处河湾避风处下马休息。

  刘勇等人点起篝火准备做饭。刘闯则取出一块干粮。递给步骘。

  他把前因后果与步骘说了一遍,忍不住笑道:“当日淮阴一别,我以为和子山再无相见之日,却不想竟然会在这里重逢。呵呵。也亏得是步娘子奔走求告,否则子山若出意外,我定然后悔莫及。”

  原来是这样……

  步骘沉吟片刻,突然问道:“刘公子,你何以会来曲阿?”

  “这个……”

  刘闯犹豫一下。旋即释然笑道:“其实,我与子山兄你的情况颇为相似,在徐州呆不下去,只好渡江。”

  “哦?”

  “不瞒你说,我得罪了刘备,徐州已无我容身之地。

  我这次是借道江东,准备前往颍川,途经曲阿,方遇到了步娘子。也算是我与子山兄有缘。”

  事无不可对人言,刘闯自认他并未做错什么,所以也非常坦承。

  他把得罪了麋竺,而后带着麋缳逃离,又如何在三河湾被阻。而后绕道南下,渡江来到江东的过程详细解说了一边之后,步骘恍然大悟。

  “麋家商贾习性不改,殊不知刘玄德又岂是那种能够被女子束缚之人?

  也亏得是孟彦你果断。若麋娘子真嫁给了刘备,少不得要吃多少苦呢……他想坐拥徐州。根本就不可能。就算没有吕布,曹操也断然不会容在徐州存身。况乎徐州四战之地,不可以为根基。当初我曾想过投奔刘备,可是后来看他在徐州所为,便知道他不可能占居徐州。”

  “此话怎讲?”

  也许是剃了光头的缘故,步骘显得有些不太适应,不时用手掌摩挲头顶。

  “徐州的情况,其实和江东非常相似,为世家把持。

  刘备无世家根基,自然难得世家归心……陈汉瑜何等奸猾,怎可能彻底归附?他对刘备好,说穿了是刘备能够让陈氏更加强大。若刘备敢触犯他陈氏半点利益,陈汉瑜定会翻脸无情。

  刘备以为得了徐州世家的支持就能坐稳徐州?那才是大错特错……

  那些人,多为家族谋划,怎可能真心归附?他也只能拉拢一些似麋竺这样的傻瓜……呵呵,不过等麋家失去了价值之后,他也就不会再对麋家和颜悦色。他现在看重麋家,就是看重了麋家的家产而已。麋娘子如果真嫁给此人,那苦日子……嘿嘿,以后才真个是有的受。”

  不错!

  刘备在徐州的时候,还时常见他问计麋竺。

  但此后,特别是当刘备得了荆州,夺取了西川之后,麋家似乎就淡出了核心阶层。

  这一点从关羽对待麋芳的态度,就能够看出一丝端倪。

  说起来,麋芳也是皇亲国戚,关羽对麋芳动辄责骂斥责,若非刘备默许,也未必会如此放肆。

  到头来,他还是折在了麋芳手里。

  刘闯听完步骘这一番分析之后,越发相信,他没有救错步骘。

  这个人,有内秀!

  “刘公子何以要往颍川?”

  “回颍川,自是为归宗认祖。”

  “归宗认祖?”

  “不瞒子山,我本是中陵侯之后,乃汉室宗亲。

  家父当年被十常侍所害,后举家为十常侍所杀……幸得我有叔父,便是之前你见过的勇叔,他拼死护我逃离,随后漂泊四方。即便是后来先帝追封家父为中陵侯,勇叔也不敢带我回去。一来是十常侍当时仍旧把持朝政,二来则是因为我当年逃难时受了惊吓,以至于得了失魂症。

  直到前些时候,我才恢复记忆,得知自己的身世。

  所以,我这次准备返回颍川,先归宗认祖,然后在另谋出路。”

  刘闯算是看透了,这三国其实也是个拼爹的时代……没看那刘备动辄就说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后,说他是汉室宗亲。说的多了,传的广了,他不是也变成是了。而刘闯是实打实的汉室宗亲。既然如此,何不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也许对那些世家大族而言,算不得什么优势。可是对于吕岱、步骘这样的寒门士子来说,刘陶的名声,汉室宗亲的帽子。却有着无穷魔力。

  既然如此。为何不用?

  果然,步骘听完后肃然起敬,一改先前的随意姿态。

  虽然刘闯救他性命,但毕竟出身不高。

  步骘固然落魄。却也是淮阴步氏子弟,比起刘闯来,还是有一些优越感。

  但如果刘闯是刘陶之子,汉室宗亲的话,步骘的优越感也就荡然无存。他连忙起身行礼。“未知公子是中陵侯之后,步骘先前多有失礼,还望恕罪。我早年间,曾拜读过中陵侯所著《七曜论》和他上疏的《民以食为天》一折,中陵侯才学过人,更胸怀天下,实为敬佩。”

  步骘说完,一揖到地。

  刘闯心中大喜,充分享受了一下这拼爹后的快感。把步骘搀扶起来。

  “不过,我听人说,曹操奉天子以令诸侯,正欲迁都许县。

  此人得天子之名,必将成就大事……曹操忠奸莫辨。公子即便是返回颍川归宗认祖,恐怕也要听命于曹孟德。我以为,公子若想要重振汉室,颍川……实非公子可以久留之地啊。”

  步骘在回过神后。忍不住向刘闯谏言。

  刘闯心中一喜,“那敢问。何处可为我久居之所呢?”

  步骘闻听,却陷入沉思。

  “子山以为,江东如何?”

  “江东万万不可……”

  “此话怎讲?”

  步骘想了想,便开言道:“江东有江水天堑,只可守成而不得进取。

  况乎江东自有汉以来,便与朝廷多有对抗。昔楚霸王与高祖争夺天下,后随自刎乌江,却未能夺江东雄烈之气。即便是高祖那等人物,也只能以怀柔之法稳定江东,却不得真正归心。

  如今,江东士族强横,公子一外来人,想要在此立足,绝非易事。

  想那刘繇也是汉室宗亲,更有扬州刺史之名。但孙伯符渡江以来,所过之处士族豪强纷纷响应,刘繇连战连败。除了孙伯符有霸王之勇,江东士族莫不归心与他,也是刘繇失败之由。公子虽为中陵侯之后,可一无资历,二无名声,更非江东人氏,如何能震慑得了江东?”

  刘闯道:“那子山以为,何处可令我栖息?”

  “今江东混乱,不可窥觑;荆州有刘表,得荆州士族之助,稳如泰山;益州刘璋,两世之威,非公子可以动摇。兖州、豫州是曹操根基所在,而冀州则为袁绍所得。不瞒公子,我此前从未考虑过这些,公子突然发问,我思来想去,似乎只有关中……可是,关中亦难为公子所有。”

  “哦?”

  “而今关中,先有董卓祸乱,又有李傕郭汜肆虐……早已无当初得关中者得天下的威势。如今李傕郭汜两人混战不休,根本容不得外人插足。就连曹操,也不敢轻易谋取关中,静候两虎相争。待李傕郭汜势弱,曹操奉天子以令诸侯势成,到时候又怎可能坐视公子拿下关中呢?”

  “难道说,这天下就无我栖息之所?”

  “有!”

  “在何处?”

  步骘露出苦笑,“公子问我,我也不知。”

  他想了想,轻声道:“自古以来,成大事者莫不得天时地利人和。

  此三者得一可雄踞一方,若三者皆得,呵呵……何为天时地利人和?机缘也!而今机缘不在公子,公子强求亦不可得。”

  步骘的见解颇为独到,让刘闯感到新奇。

  历史上,鲁肃也好,诸葛亮也罢,都曾不止一次的提到过天时地利人和。不过他们的解释更为细化。

  天时地利人和,机缘也!

  如今机缘未至,便暂且隐忍……

  刘闯听懂了不知话语中的含义,眼中顿时闪过一抹精光,脸上更露出灿烂笑容。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刘闯起身向步骘一揖,“闯亦知成事艰难,此次回乡归宗认祖,定要面临许多麻烦。

  闯才疏学浅,需人时常提点方可。子山才学出众,更有此见识,闯斗胆想要请子山随我一同前往颍川,不知可否?”

  在刘闯想来,他这话出口,步骘一定会立刻答应。

  哪知道,步骘却摇摇头。

  “难道说,是闯礼数不足?”

  “非也,非也!”步骘轻声道:“公子乃中陵侯之后,为汉室宗亲,能看重步子山,是步骘的幸运。更不要说,公子曾两次救步骘于危难,莫说公子开口相邀,就算不开这个口,步骘也定会跟随公子才是。然则……”

  我就怕你说这个‘然则’。

  刘闯瞪大眼睛,看着步骘。

  步骘道:“当初我离开淮阴,前来曲阿投奔子升。

  子升待我如手足一般,更是小鸾夫君。今他投奔刘繇,随刘繇离开家乡……其实公子想来也看出端倪,孙伯符得三世余荫,渡江以来连战连胜,其势已成。若子升继续留在刘繇身边,早晚必死。我不能对他弃之不顾,更不能坐视小鸾年纪轻轻便独守空闺。所以,我准备前去找他回来……公子放心,不管结果如何,一旦我找到他,定会前往颍川,投奔公子帐下。”

  步骘言语真诚,并非作伪。

  刘闯摸着耳垂,沉吟良久之后问道:“那子山可知道,萧子升而今何在?”

  “哦,前次他曾派人送信,说他驻守于神亭岭……所以,我打算去神亭岭,而后带他离开江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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