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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夜天子(4月18日 更新至“第17章 摧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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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几家愁绪
  
  “这个叶小天根本就是目无朝廷嘛!皇上仁慈,只贬了他的官而未加重处。他不思报答,反而变本加厉,刚刚回到贵州便重又挑起土官之间的争端,甚至还抓了曹、展、张、杨四家的土司,现在竟恶人先告状大人……”
  
  花晴风拿着叶小天状告展、曹、张、杨四家的公文,义愤填膺地看向叶梦熊,但一瞧抚台大人那脸色,声音却戛然而止。
  
  叶梦熊浓黑如剑的双眉微微蹙着,眼角皱起了淡淡的鱼尾纹。他的手里正拿着一份邸报,薄薄的一页纸,手指却拈得非常用力,显然是在籍以压抑怒气。
  
  叶梦熊一方封疆大吏,百战沙场出来的老臣,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花晴风做他幕僚有段时间了,对他性情颇为了解,还很少见他有如此动怒的神态,自然不敢再多言。
  
  叶梦熊看的是一份邸报,相当于一份明朝的特殊报纸――――内参。上边记录的大都是朝廷动向、军国大事。皇帝身为大明这个家天下的大当家,他的私事自然也会被纳入国事的范围,所以上边时不时的还会有点花边新闻。
  
  比如万历皇帝有一天醉酒,召来两个宫娥为他歌舞,被管束他甚严的张居正严厉批责了一顿,又告到太后那里,让他下跪自责一事,就曾载于邸报,供天下官员阅览。
  
  由于当时的传播条件所限,邸报传到地方需要很长时间,此刻叶梦熊所看的新闻其实已是二十多天前的旧闻了。
  
  叶梦熊此时所看的都是关于大明帝国的皇帝陛下的消息。皇帝对他所扮演的角色、对满朝文武,都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厌倦感,所以这位年轻的、心性未定的皇帝,采取了一种极端的报复措施:不上朝了。
  
  不郊、不庙、不朝、不见。宅男皇帝懒得再天天上朝做那面子功夫,宅在深宫不肯露面了。朱翊钧给出的理由是“头晕眼黑,力乏不兴”,服药之后依然“身体虚弱,头晕未止”。
  
  但是,他却能在一天之内连纳九嫔。据说还有长得清秀的小太监。也被淫兴大发的万历天子按在胯下,扮作了雌伏玉兔儿,于九九重阳之际,被他赏玩了菊花。
  
  大臣们对皇帝拒绝上朝这种不负责任的举动深感愤怒,虽然朝会本来就成了一种形式,真正的军国大事都是皇帝召见相关机要大臣,于朝会之外密议决定的。于是,弹劾奏章雪片儿一般发往宫廷,成百上千。堆垒如山。
  
  或许,只有那位徐伯夷徐公公才能从中看出几分端倪:被万历皇帝在一天之内封为嫔妃的九个美人儿,其实多多少少都有点像莹莹,或者鼻子、或者眼睛、或者神韵……
  
  至于被皇帝临幸的那些清秀小太监……,徐伯夷很庆幸他长得与叶小天没有丝毫相似之处,否则难免也要尝尝做女人的滋味儿。贵为天子、却被叶小天轻而易举地便击败的万历天子,在这种精神自.渎中发泄着他的苦闷和愤怒……
  
  叶梦熊乃当世名臣,一向以天下为己任。对皇帝如此自甘堕落的行为自然深感痛心。他愤怒地捶了一记桌子,把花晴风吓了一跳。连忙把献宝似的捧在手里的公函往回缩了缩。
  
  叶梦熊长长地吁了口气,缓缓抬起眼睛,对花晴风淡淡地道:“什么事?”
  
  花晴风赶紧把叶小天的那份公函又递了上去,道:“大人,这是卧牛岭吏目叶小天呈报大人的一份公函,您看……”
  
  叶梦熊接过公函。正眯着眼睛仔细地看着,门口突然闪进一个人来,脚下极是轻快,狸猫一般,到了近前也不说话。就把几份公函轻轻放到了桌上。
  
  花晴风侧目一瞧,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来的这个混帐东西当然就是他的宝贝小舅子苏循天。苏循天鼻孔朝天,对他姐夫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花晴风看在眼里,更是气闷。
  
  苏循天这个混帐小子在他做了抚台大人师爷后,从卧牛岭巴巴儿地赶了来,向他好一番哭诉:什么叶小天并不重用他了啊,在卧牛岭受人排挤啦,现如今卧牛岭群龙无首,他也不知该何去何从了啊……
  
  苏循天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一番哭诉,哭得花晴风心软了。这世上谁是真心对他好的?当然是自己这个姐夫,实打实的亲人,叶小天那种外人,靠得住吗?
  
  花晴风利用他给抚台大人当师爷的机会,把内弟苏循天也给办到了抚台衙门,做了抚台大人面前的书办,掌管文书、核拟稿件。
  
  叶梦熊作为一方封疆大吏、军、政、司法一把抓,师爷相当于参谋,而掌案书吏就相当于秘书。花晴风和他内弟苏循天在抚台衙门扮演的就是参谋和秘书的角色,问题是等他把内弟给办进抚台衙门,才发现这个王八蛋是吃了铁秤砣,居然还是一门心思地在为叶小天做事。
  
  眼下,花晴风刚刚把一份眼药递到了抚台大人案前,苏循天就跑来递上几份公函,花晴风马上就猜到,必定与叶小天有关,否则他这个没良心的小舅子,才没那么积极。
  
  果不其然,苏循天递到叶梦熊面前的正是铜仁张氏的张孝全向抚台大人供认几大土官合谋,意图杀害叶小天的罪状。还有一份则是石阡杨氏土司杨蓉供认罪状的公函。
  
  与此同时,张孝全还递交了一份奏章,向朝廷请罪。自请贬谪为同知,并推举于珺婷为知府、戴崇华为监州。石阡杨氏则提出愿将司法之权上交朝廷。
  
  叶梦熊之前已经接到过京里乔翰文的来信,知道叶小天已经答应与他们配合,共同对付野心勃勃的杨应龙。如今叶小天和杨应龙虽然尚未直接交手,叶小天现在也不具备同杨应龙交手的实力,但是在他背后站着朝廷这个庞然大物,铜仁、石阡两地的政局变化关系着他们在贵州的整个战略布局,也是他们要挤压杨应龙成长、扩张空间的一个关键。
  
  此时看到这几份公函,叶梦熊自然知道这一切的背后,都有叶小天的推动。叶梦熊不禁抚须微笑起来,因为皇帝怠政而产生的不悦也减轻了许多。
  
  他们曾经想把改土归流的葫县当成朝廷楔进贵州的一枚钉子,可惜功败垂成。但现在看,却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朝廷有心把葫县当成楔进贵州的钉子,失败了。可无意之间,却在一致对外的土官们中间插进了一根钉子――――叶小天。
  
  这根钉子要利用好,可不能让它折了、弯了,要好好栽培、才能大加利用啊……
  
  花晴风失望地看到,抚台大人的脸色多云转睛,心中好不沮丧。当抚台大人伏案疾书,他和苏循天悄然退到书房外面时,花晴风按捺不住地质问苏循天道:“循天,我一直弄不明白,你我乃郎舅之亲,我对你又一向不薄,为何你却屡屡攘助外人?”
  
  苏循天本欲不理,可走了两步,终又站住,回身看向花晴风,肃然道:“姐夫,你在抚台大人身边,可以了解到许多常人所不知道的内情,难道你还看不出,叶小天正气运如虹?
  
  你看不出朝廷和抚台大人对他青睐有加?你看不出叶小天能在铜仁搅风搅雨,是因为有安、宋、田三家明里暗里的支持他、或者牵制着杨应龙,这才为他营造了如此局面?
  
  姐夫,得道者多助啊!我书读的比你少,都明白这样的道理,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在葫县时,顺逆之间,你素来不言不动形同木偶。我一直觉得,你太过懦弱。
  
  可……那时的你也仅仅是懦弱而已。现在的你呢?怎么做逆于形势,你就偏要去做什么!比起懦弱,这种愚蠢才是不可救药。我也弄不明白,你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偏要跟叶小天一直过不去?”
  
  花晴风哑口无言,苏循天摇摇头,扬长而去。花晴风默默地凝望着他的背影,阳光透过庑廊上面的横栏,斑澜地映照在他的身上,明暗之间那道身影渐渐远去、消失……
  
  苏循天的声音一直在花晴风耳畔回响着:为了什么?究竟为了什么?
  
  花晴风不断地自问,一个朦胧的念头渐渐清晰起来:曾经的误会,即便他真的没有因为苏雅的解释而完全释疑,其实从之后叶小天与苏雅再无任何接触的事实也足以证明了。
  
  他之所以不断地针对叶小天,处心积虑地想要打败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也许只因为一点:叶小天是他懦弱无能的见证者和参与者,只要这个人还在,他就忘不了曾经的自己是何等的不堪。
  
  他要打败叶小天,仅仅是为了证明他自己。证明他并不是那么懦弱、并不是那么无能,只有让叶小天倒在他的脚下,他才能重拾勇气与信心。他要打败的其实不是叶小天,而是让他无地自容的过去。
  
  然而为了达成这一目的,现在的他,所作所为难道就不丑陋?花晴风默默地低下了头,看着他斜斜长长的身影,风吹着他的袍子,轻轻抖动着,地上那身影看上去就像一条没有骨头的虫子,是那般的丑陋。
  
  “我该何去何从呢?”花晴风的心情,就像吹在身上的秋风一般萧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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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良辰美景
  
  雄镇石阡数百年的曹家和铜仁府的张家一样,表面看来固若磐石,但是数百年下来,内里早就存在了种种问题,仿佛一棵参天大树,看似枝繁叶茂,内里早已充满蛇鼠蚁虫,一阵大风吹来,便轰然倒坍。
  
  叶小天的出现,是英雄造时势,也是时势成就了英雄,如果不是他的出现恰恰是在这样一个时点,未必就能产生这样的效果。同样的,既然时势已经展到了这一步,哪怕没有叶小天的出现,历史也会以另一种形态和方式,完成这种演变。
  
  一日之间,肥鹅岭曹家便被摧毁了。童家挟大胜之锐直扑展家堡,展家堡虽然内部纷争不断,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还是明白的。而且对展家来说,童家已经很难再有奇兵之效,是以双方竟胶着起来。
  
  对于石阡这番乱局,其始作俑者叶小天,却出人意料地做出了观望姿态。此时的叶小天,甚至不在卧牛岭。
  
  铜仁,于府。
  
  叶小天匆匆下了马,门口早有文傲站在那儿,大门洞开。文傲和叶小天未及寒喧几句,便领着他急急向内走去。
  
  “怎么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叶小天见府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不禁微微皱起了眉,生孩子而已,又不是出兵打仗,用得着这样吗?再者说,虽然关于他二人的流言绯语早就传遍了铜仁城,但于珺婷毕竟还没出嫁,这样大张旗鼓的……
  
  文傲微微一笑,道:“大人,莫要小看了数百年经营所能产生的雄厚根基。哪怕一个王朝倒行逆施、天怒人怨,一旦亡国,还有遗老遗少矢志复国呢,何况张家固然腐烂,但是对于张氏族人及其直属土民一向关照。不可不予防范。”
  
  叶小天道:“这个顾虑原也无妨,只是……她还不曾出嫁,这么大的阵仗。风声难免外露,我担心会对珺婷的风评……”
  
  文傲哑然失笑,道:“大人多虑了,于家内部不安份的人已经被清洗一空。整个铜仁府也再没有于家的强敌,我们土司想做什么又有谁能置喙?风评那东西济得何事?我们土司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我们于家未来的继承人,其父何人、其母何人,哼哼!如此一来。纵然有些人还有些异样心思,轻易也不敢有所蠢动了。”
  
  叶小天听得苦笑不已。说起来,他可是有疯典史、驴推官的绰号的,做事本该我行我素,可是如今却畏畏尾,还不及于珺婷大胆,也不知道是不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又或者只是因为对自己女人的维护。
  
  “站住!男人进来做什么!”叶小天急匆匆走到了后宅产房外,还不等他进屋,就被一个腰围十丈、身高也是十丈的胖大妇人怒目金刚一般拦在外面。
  
  叶小天。无根无底一外乡人,顶着个冒牌典史的身份就敢向县太爷也畏之如虎的葫县豪强挑衅、凭一己之力就搅得整个贵州波掀浪涌,他是十万大山中星罗棋布千百山寨的总瓢把子、游戏金陵六部、妙逐当朝国舅,紫禁城中跟皇帝叫过板的大英雄,被那胖大妇人一喝,却是点头哈腰、满脸堆笑。一旁那位武功高明的文大先生和他一样,连连鞠躬,满面陪笑。
  
  那胖大妇人怒哼一声:“不懂规矩!”叶大老爷和文大先生一脸谄媚地笑着,目送那妇人将那胖大肥硕的身子愤愤一转,刷地一放帘子。扭着屁股走回去了。
  
  此时此刻,你再了不起的男人,也得规规矩矩、小心翼翼地陪在外面。眼看那进进出出的丫环侍婢、妇人婆子,两个大男人眼巴巴的。哪里还看得出半分往日威风。
  
  “哇~”
  
  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从房中响起,正哈着腰、搓着手,一左一右站在门边的叶小天和文傲不约而同地挺拔了身子,脱口叫道:“生了!”
  
  叶小天下意识地就要闯进房去,可手刚一触及门帘,又硬生生地忍住。他也不懂这其中有些什么规矩,虽然心急如焚,这时却是不敢越雷池一步。
  
  婴儿的啼哭声非常嘹亮,中气十足,文傲听得眉开眼笑:“听这声音,一定是个男孩。叶大人,您听听,这声音响亮的,哈哈哈……”
  
  叶小天脸揪得跟个包子似的,心疼不已地道:“怎么还哭啊,刚生的小人儿,这么扯着嗓子哭,会不会把身子哭坏了?”
  
  过了一阵儿,婴儿的哭声没有了,文傲兴奋地道:“可以进去了吧?怎么还不让我们进去呢?老夫不进去也就算了,大人您可是孩子的生身父亲呐,这些婆子也没人出来说一声。”
  
  叶小天的脸继续揪得跟个包子似的,忧心忡忡地道:“怎么不哭了呢?刚刚还哭得那么响亮,突然没了声音,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文傲:“……”
  
  终于,那身高十丈、腰围也是十丈的胖大妇人又出现在门口:“可以进来啦!脚步轻一些,别带起了风。”
  
  叶小天如奉纶音,连忙答应一声,像一个朝圣的信徒,虔诚地跟在那胖大妇人后面,屁颠屁颠地进了房间。
  
  进了正厅,拐进东厢,绕过屏风,挤过一群婆子丫环,叶小天的眼睛就不够用了。榻边站着一个接生婆子,怀里抱着一个襁褓,榻上躺着于珺婷,只露出一张脸庞。
  
  于珺婷的脸庞布满潮红,头湿漉漉的,此时的于珺婷头蓬松,微胖的脸庞一片潮红,比起平时的娇媚无双实在不可同日而语。但她脸上却洋溢着欢喜、满足和一种前所未见的母性光辉。
  
  就是这种大欢喜、大满足的母性光辉,使她显得比往常更加美丽。叶小天一双眼睛扫过那襁褓,再扫过于珺婷,脚步迟疑着,不知道是该先去看看他与珺婷的共同骨肉,还是先去安抚一下孩子的母亲。
  
  于珺婷微笑着看着他,用有些虚弱但甜蜜的声音道:“让他……抱抱孩子。”
  
  接生婆子把襁褓递向叶小天,叶小天急忙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接过,仿佛他接的是一个一碰就破的气泡。那份紧张到极点的谨慎小心引人噱。
  
  小小的襁褓,接在手里感觉特别轻,似乎都没一点份量的感觉。叶小天瞪大眼睛看着襁褓中露出的那张小脸,那小家伙刚刚出生。居然瞪圆了一双眼睛正在左顾右盼,浑然没把正看着他的老爹放在眼里。
  
  初生的小孩子大多会闭着眼睛,不哭的时候如此,哭的时候也是如此,就连吃奶都是嗅着蹭着去找奶头儿。有些小孩子甚至要这样七八天,才会逐渐睁开眼睛视物。
  
  但这个也要看孩子吸收的营养程度,于珺婷是一方土司,每日吃的是什么东西?再加上她自己就是个武功高手,身体素质极好,所以这孩子甫一出生,就精力旺盛之极。
  
  孩子用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奇的世界,叶小天登时笑得合不拢嘴儿了:“这小子,眼神好贼。一看就是个吃不了亏的主儿,哪像他爹我这么忠厚老实。”
  
  躺在榻上的于珺婷和站在一旁的文傲同时撇起了嘴角,叶小天忠厚老实?那天底下还有不老实的人么?”
  
  文傲向旁边的婆子问清了孩子的情况,轻轻挥了挥手,满堂奴仆立即退了下去。文傲也悄然退下,叶小天抱着孩子在榻边坐下,于珺婷立即示意他把孩子放在自己身边。
  
  叶小天把那小人儿放在于珺婷身边,两人开心地看着孩子的小脸,许久许久,于珺婷才轻轻叹了口气。亲昵地对小人儿道:“你这小家伙,可是把你娘折腾苦了。”
  
  叶小天佯怒地道:“你放心,我会替你报仇的,这小子以后要是不听话。老子随时打他屁股!”
  
  “你敢!”
  
  于珺婷俏巧地白了他一眼,道:“我都不舍得打呢,才不许你动她一手指头。还有,一口一个儿子,谁告诉你她是儿子,她是个女孩儿。”
  
  “是吗?”叶小天赶紧凑过去。仔细看孩子的脸蛋儿,惊讶地道:“难怪看着这么像我,原来是个女孩儿,将来一定不会太丑。”
  
  于珺婷瞪了他一眼,娇嗔道:“什么话,难道像了我就很丑?”随即她便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女儿……,我是蛮喜欢。就是担心由她来继承我的土司之位,会不会有人不甘心,再让她和我一样受苦。”
  
  叶小天挺起胸膛,傲然道:“谁敢!谁敢欺负咱闺女,老子灭了他!再说了……”
  
  叶小天冲于珺婷挤眉弄眼地道:“咱们还可以再生啊。再给她生个弟弟,那么做姐姐的就可以快乐无忧了。”
  
  于珺婷大羞,轻轻拍了他一记,嗔道:“女儿在呢,你说的什么混话。”
  
  叶小天失笑道:“她还这么小,什么都听不明白的,你担心什么。”
  
  叶小天在厅中欢喜地兜了两圈儿,忽然兴冲冲地赶到于珺婷身边,道:“我可不可以把女儿带回山去让爹娘看看,两位老人家一定欢喜的很。”
  
  于珺婷不舍地道:“那……总也得待孩子满月以后再说,到时,我要带着孩子一起。”
  
  叶小天忙不迭地道:“成成成,全都没问题!”
  
  于珺婷贴了身,用手指贴着女儿幼滑的小脸蛋儿轻轻摩挲了一阵,柔声道:“女儿都已出生了,她的名字你这当爹的可已想好?”
  
  叶小天洋洋得意地道:“那是自然!我叶某人做事,向来谋而后动。这名字我早就想好了,男女皆宜。”
  
  于珺婷喜道:“快说来听听。”
  
  叶小天道:“古语有云: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者难并也。我叶家偏要凑全了它,咱们家大闺女就叫叶良辰,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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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天残地缺
  
  “叶良辰是什么鬼?”风度翩翩、风流儒雅的杨天王乜睨着严世维,一脸诧异。
  
  严世维上次被叶小天悍然砍去双手,此时双手从及肘处安了一对义肢,一对木手,但其作用仅仅是显得肢体健全,那双手全然不起任何作用。
  
  严世维解释道:“这叶良辰乃于土司之女。名字是叶小天取的,不过于土司并不满意,而且这孩子将来很可能要接任她的土司之位,不可能从了外姓,如果姓于,那么……”
  
  杨应龙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打断了严世维的话。于珺婷本是他内定的二夫人,现在却和别人连孩子都有了。不过,杨应龙对此毫不在意,他还曾经想聘展凝儿为妻呢,但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刺激叶小天努力攫取权力,一旦达到目的,也就毫不迟疑地解除了婚约。对于珺婷,他当然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在江山面前,女人于他而言,实在是连一件衣服的份量都没有。
  
  田雌凤娉娉婷婷地走上来,把一杯氤氲着香气的蒙顶黄芽放在杨应龙手边,嫣然道:“天王饲喂的这头猛虎,可是气候渐成了。现如今,整个铜仁已在他的掌握之下,石阡又被他搞得四分五裂,咱们是不是该把这头放出笼的猛虎关起来了?”
  
  杨应龙微微眯起了眼睛,道:“我本以为,要让他成了气候,怎么也得五至八年,不曾想此子如此了得,合纵连横、巧间用计,居然这么快就彻底掌握了铜仁,又把石阡弄得四分五裂……”
  
  严世维被叶小天砍断了双手,恨之入骨,巴不得叶小天立刻就死,马上进言道:“天王,叶小天为了义弟毛问智,不惜与四家土司决裂,以一己之力悍然反击。很是赢得民心。现在,各方豪杰义士纷纷投向卧牛岭,甘为叶小天效力,叶小天又探制了铜仁。如果再让他得到石阡,其实力将凌架于八大金刚之上,虽尚不及天王您,恐也有尾大不掉之势,应该果断下手。取他性命了。”
  
  杨应龙点点头,忽然问道:“那叶小安,如今怎么样?”
  
  严世维道:“叶小安对其胞弟叶小天有诸多不满,这一次叶小安砍了属下的双手,把属下逐出卧牛岭,叶小安更是愤怒,已经与其弟叶小天到了形同路人的地步。而且,叶小安和属下依旧保持着秘密联系,因为属下的双手为他而断,对属下颇感歉疚。”
  
  杨应龙微笑道:“这么说。此人可堪一用了?他扮叶小天可像?”
  
  严世维道:“叶小安与叶小天本就是一母同胞,自幼就在一起,存心想模仿叶小天的言行举止,有何难处?只要他诚心乔扮,又在先入为主之下,恐怕除了他的父母和妻子,再无一人能分辨得出他与叶小天的区别,至少是不能确定。不过……”
  
  严世维沉吟了一下,道:“他虽对叶小天深怀怨恨,却还不至于到了加害手足的地步。”
  
  杨应龙淡淡一笑。道:“你不是说,当初是他做生意赔了钱,却害他兄弟远下湖广送信?非但如此,他还心安理利地受用了兄弟的狱卒之职?明明一切是他选择。当初甘之若饴,现在看兄弟因为送一封信,奇遇连连,终成大业,又心生懊悔与嫉妒?”
  
  杨应龙端起茶,轻轻呷了一口。淡淡地道:“利不足以断其亲,恨不足以绝其情,但双管齐下,那手足之情也就淡薄到了极点,只需再稍稍施加外力,藕已断了,还怕丝连?”
  
  严世维把一双木手用力一拍,出“啪”地一声:“天王英明!属下这就去办!”
  
  ※※※※※※※※※※※※※※※※※※※※※※※※※
  
  “天王要对叶小天下手了。”
  
  “偷龙转凤?”
  
  “不错!”
  
  “叶小安……,此人虽与叶小天一般形貌,谈吐也可模仿。但至亲至近之人,恐怕不易瞒过。”
  
  “人逢大变,总会有所改变的。稍有异样有什么关系?再者说,天王一旦得手,短时间内只会让叶小安巩固其地位,而不会让他做出与以往大相径庭之事,旁人纵然稍有疑惑,那般情景下,难道敢直指土司大人之非?至于至亲之人……”
  
  田雌凤慧媚如狐的妙眸中掠过一丝狠辣:“哪怕他们看出不妥,事已至此,恐怕也只能缄默不语。如果他们不识相……哼哼!”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少了双腿的男人。他的脸上遍布伤痕,仿佛一条条蜈蚣,使他的脸就像是用一张破碎的人皮缝合起来的,显得异常恐怖。他坐在一辆特制的木轮椅上,膝下空空荡荡,一阵风来,衣袂便无力地飘荡。
  
  此人正是田彬霏,但他现在已经改名叫田是非,物是而人非。
  
  田雌凤的大哥田一鹏、二哥田飞鹏虽知此人来历蹊跷,可他们自然是不会往外说的,至于他人,又有几个知道白泥田家究竟有多少人,此人是最受天王宠爱的三夫人找来的智囊,那就一定要尊敬。
  
  田彬霏望着田雌凤神采飞扬的俏脸,道:“杨应龙一旦攫取了山苗的武力,又控制了铜仁,分崩离析的石阡府很容易就会落入他的囊中,到时候播州势力大张,必行谋反事!以一隅之地对抗朝廷,他能行?”
  
  田雌凤晒然道:“古往今来,有哪一支力量不是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如果按照你这说法,陈胜吴广还造的什么反,他们连一隅之地都没有;刘邦一小小亭长,凭什么敢问鼎天下?楚只三户,凭什么敢放言亡秦;魏蜀吴又从何而来?”
  
  田彬霏默然不语,田雌凤兴奋地道:“如果天王可得天下,则我田氏要做夜郎王又有何不可?就凭天王对我的宠爱,还有我两位兄长所掌握的力量,以及你……,你的智慧和你暗中隐藏的力量!”
  
  田雌凤得意洋洋地道:“你不必否认,我知道你一定掌握着一股力量,否则你凭什么试图恢复田氏祖上的荣光?我不会说与天王知道,但你不要以为天王对此就一无所知,叶小天试图利用他,他心知肚明。石阡童氏虚与委蛇,他一清二楚。天王只是将计就计罢了,只要他能换掉叶小天,别人算计再多,最终不还是要落入他的觳中?”
  
  田彬霏慢慢地垂下了眼帘。他和田雌凤都想恢复田氏荣光,而且巧合的是,都想利用杨应龙。不同的是,田雌凤这个女人是想扶保杨应龙夺天下,从中分一杯羹。而他本来的打算是想等杨应龙谋反,调动他全部的力量协助朝廷平叛,凭此倚天之功,求得朝廷重新分封思州、思南两州之地的管辖权。
  
  所以他和田雌凤,可谓殊途而同归。要说成功的难度,其实都不小,要说成功的可能,他和田雌凤所采取的手段,成功的希望也都一样渺茫,这样的话,田雌凤的主意似乎也并非不可一试。
  
  杨应龙原本只是想从安宋田杨四大家之末,一跃成为四大天王之。如果没有这个慧黠而颇具野心的女人怂恿,杨应龙未必会有想问鼎天下的念头。
  
  田彬霏死过一次后,变得更加冷静了。他冷静地思考着,就凭田雌凤在杨家的地位,以及她两个哥哥身为两路兵马大总管的实力,杨应龙一旦举事成功,那么田氏以其大功,要分封田氏于夜郎称王,未必不能。
  
  如果杨应龙失败呢?
  
  田彬霏眸中掠过一丝诡谲:他的力量本就隐在暗处的,不必暴露出来,一旦杨应龙举事不利,田家马上倒戈一击,投向朝廷一方,一样可以籍此事立下功劳。就算不能因此获取封地,也必然会有其它嘉奖,延长田氏气运。
  
  想到这里,田彬霏慢慢挺直了腰杆儿,虽然他双腿已断,只能坐在轮椅上,身姿却挺拔的仿佛一口出鞘的宝剑:“好!我答应你!那我们就帮扶天王,共谋大业吧!”
  
  ※※※※※※※※※※※※※※※※※※※※※※※※
  
  叶小天在于家住了三天,和于珺婷一起,每天陪着他的宝贝女儿。于土司生女,这是一件大事,消息传开,知道的人又何止是铜仁一地。但目前能赶来送礼祝贺的却是近水楼台的铜仁官绅。
  
  不过于珺婷毕竟没有成亲,叶小天也不曾入赘,两人都不宜出面,这些迎来送往的事儿就全都交给文傲先生负责了。
  
  三天后,叶小天恋恋不舍地要离开了,孩子还太小,现在不能带去卧牛岭。而此时局势动荡,他也不能久离卧牛岭。叶小天正依依不舍地和珺婷娘儿俩告别,文先生突然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文先生还很少有这么沉不住气的时候,叶小天和于珺婷马上意识到必有大事,叶小天急忙站起,道:“文先生,何事慌张?”
  
  文傲看看他们两个,苦笑道:“叶大人,红枫湖夏家的车队,到了铜仁了。”
  
  叶小天本与莹莹一同离京的,半路遇刺后叶小天情知有变,立即快马加鞭直奔葫县。莹莹母女舟车而行,迟至今日方才赶到。
  
  叶小天听说莹莹来了,也觉有些难为情,一时迟疑不决,是该前往迎接,还是偷偷溜回卧牛岭避免尴尬,不料文傲又跟了一句:“夏姑娘一到铜仁,就听说了我家土司生女的事,她……咳咳,她奔这儿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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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天然呆,萌萌哒
  
  “要不,你……先回避一下。反正她未必知道你在这儿。”
  
  见叶小天神色有些犹豫,善解人意的于珺婷柔声提议道。不过这句话一出口,她心头便是一酸。
  
  这是孩子的父亲,是她的男人,她没有成婚、没有招赘,在这样的一个时代,却丝毫不担心人言可畏,而把他们的关系公诸于众。
  
  但是别人的任何言行她都可以不在乎,夏莹莹她却不能不在乎。莹莹与叶小天早已情订终身,她和莹莹两人的身份相当于一个外室、一个正室。作为外室,她没那么厚的脸皮,面对正室还要理直气壮。
  
  如果是田妙雯,虽然也挂着正室的身份,其实她还是不惮于面对的,因为田妙雯智略无双,很小就开始打理田家,她虽然是个女人,可更明显的标志却是一个智将、一个军师、一个辅佐家族继承人的重要族人。
  
  于珺婷知道自己的态度对卧牛山的帮助有多大,对叶小天有多大的助力,而这恰恰是田妙雯需要考虑的重点,所以她在田妙雯面前坦然自若,有勇气分庭抗礼。
  
  而莹莹,那是世上最纯净剔透的一颗宝石,她的感情不掺杂任何杂质,没有爱情之外的任何考虑与取舍,这些世俗红尘的一切,根本不曾对她的喜恶产生过任何影响。…4长…4风…4文…£
  
  她喜欢叶小天,仅仅就是喜欢叶小天这个人,不会考虑他的官职、地位、前程。在这样一个纯真无邪、天真烂漫的姑娘面前,于珺婷所有可为倚仗的东西,其实都不算是倚仗,她又何来的胆气面对。
  
  然而,这是她自己的取舍,她有她的责任。叶小天是不可能入赘的,她将来也可能会由一个众人皆知的外室,变成叶小天的夫人之一。但不是现在。哪怕她做了叶小天的女人,她现在依旧是于家的顶梁柱,在于家能够放心放手之前,她无法到叶家去服侍二老陪伴丈夫,做一个贤媳良妻。
  
  “不必!我在这儿等她!”
  
  叶小天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莹莹兴冲冲地到了铜仁,以为很快就可以见到她的情郎,却骤然听说她的情郎正在别人家里,两人还有了孩子,该是何等的气愤。
  
  如果可能,他当然希望逃之夭夭。先让莹莹消了火气再说。但,他不能走,他是男人,该由他来担当的,他必须要承担起来。莹莹不是一个会恶语相向的泼妇,可哪怕一句不当的话,对珺婷都可能造成伤害,他只能留在这里,必须留在这里。
  
  于珺婷眼中溢出了泪花儿。酸楚地道:“叶郎,不怪你,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和我都有亏于她,同时出现会让她更生气。不如让我和她单独谈谈。我只想要你的一个孩子,叶家的一切,我都不会……”
  
  一根手指搭在了她的嘴唇上,叶小天慢慢地摇了摇头。起身迎向门口。于珺婷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轩昂的气宇,泪水迅模糊了她的眼睛。
  
  虽然她的武功甩叶小天一条街、她的智略丝毫不比叶小天弱,可她骨子里还是个女人。女人总希望她的男人能顶天立地,能为她遮风蔽雨的,叶小天做到了。
  
  莹莹来了,风风火火,一身火红色的披风,下巴尖尖,明媚照人,仿佛一只成了精的火狐狸。一路的舟车劳顿让她消瘦了一些,倒是显得更加可人了。
  
  “小天哥!”
  
  莹莹一声呼唤,于珺婷眼中那副伟岸的大男人形象登时就一矮,劲拔如检的腰杆儿倏地一下就软了,叶小天点头哈腰,满脸陪笑:“莹莹,你终于赶到了啊,辛不辛苦,很累了吧?这地方的路太不好走,身子都快颠散架了吧,哈哈哈……”
  
  叶小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什么都不说显然更不好,只好慌不择言地打着哈哈。
  
  “哼!你说你要先回来,哈?铜仁恐有大事,哈?必须得你来主持,哈?分开走我和我娘更安全,哈?你这个坏蛋,花言巧语的,一天不骗人就不开心,是不是啊?”
  
  莹莹兴师问罪,一根纤白如玉、细细长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点在叶小天的胸口,叶小天连连后退,面红耳赤。他当然没有骗莹莹,但……面对莹莹的指责,他竟没有勇气去辩驳。
  
  于珺婷撑着身子坐起来,为她的男人解围:“莹莹姑娘,求你不要为难他了。一切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
  
  于珺婷还没说完,躺在旁边吐着泡泡悠闲玩耍的叶大小姐以为娘亲要离开,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莹莹现在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其实生在她那样的大家族,早就见惯了男人三妻四妾,对此并不以为然,要不然她也不会接受田妙雯和凝儿先后走进叶小天心里,她气不过的是叶小天对她的哄骗。
  
  不过饶是如此,从小在那种特殊环境下长大的莹莹既天真又善良,纯洁的一塌糊涂,她既然对于世俗种种浑不在意,又怎么会大光其火,那兴师问罪不如说是报怨、撒娇的成份居多。
  
  但……于珺婷一插嘴,把所有的事儿全揽在自己身上,反而真的惹恼了莹莹,莹莹双手一叉腰,就变成了大茶壶造型,杏眼圆睁,正要嘲弄她几句,叶大小姐“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莹莹的眼睛马上瞪得更圆了,但眼神儿已经由忿怒变成了惊奇。
  
  她慢慢走过去,看着那扎撒着小手,哭得惊天动地的小丫头。于珺婷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就想抱过自己的女儿,担心她会有什么不当的举动,但叶小天却在莹莹背后摆摆手,示意她不必防范。叶小天对莹莹知之甚深,这个女孩儿,根本不会有伤人之心,更何况是这么可爱的孩子。
  
  方才一进屋,莹莹就对他大雷霆,熟知莹莹脾性的他反而更是放下心来,莹莹或许有些气不过,但那绝不是她真的伤心透顶或愤怒之至的表现,这种情形下,莹莹更不可能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于珺婷犹豫了一下,选择了相信叶小天。而且她一身武功,自然分娩恢复的又快,真要是莹莹想做什么不好的举动,她也来得及出手。
  
  “哇!”
  
  莹莹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小嘴巴张成了o形,她歪着头看着叶大小姐,惊叹道:“他好小啊,手指头好细好细,就跟……就跟挖耳勺似的……”
  
  于珺婷和叶小天互相看看,一脸愕然。莹莹试探着伸出双手食指,正扎撒着双手的叶大小姐立即紧紧握住,莹莹又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哇!他好有力气,他居然能握住我的手呢。”
  
  莹莹欢喜地回头叫叶小天:“小天哥,你快来看,他挺喜欢我呢。你快看,他不哭了,他正瞅我呢,嘻嘻,那大眼睛,真漂亮。”
  
  叶小天如释重负,他走过来,把手轻轻搭在莹莹的香肩上,柔声道:“那当然,小孩子凭着本能识人,一个人是好是坏,他们最清楚,莹莹这么可爱,良辰当然会喜欢你。”
  
  “什么良辰,她叫于千雪。”孩子她娘不干了,大声抗议。
  
  “叶良辰!”
  
  “于千雪!”
  
  “叶良辰!”
  
  “于千雪!”
  
  “我是孩子她爹,我说了算。”
  
  “孩子是我生的,我说了算!”
  
  “你们别吵了!”
  
  莹莹大小姐怒了,这两个人聒噪什么,打扰她哄小孩子嘛。
  
  莹莹大小姐怒视二人一眼,伸手去扒孩子的襁褓。
  
  “哇!”
  
  莹莹大小姐又叫起来:“是女孩儿,是女孩儿,哈哈哈,好可爱!好可爱!”
  
  夏家阳刚气太重,连着几代或者没有女娃儿或者只有一个女娃儿诞生,夏大小姐从小就被一群群的堂兄堂弟、堂叔堂伯包围着,骤然现这是一个女孩儿,更是欢喜的笑不拢嘴了。
  
  “要叫于千雪!一定要叫于千雪!”莹莹立即变节,投奔了于珺婷一方。
  
  叶小天不服,道:“我是孩子她爹,她得跟我姓,我给她取名字!”
  
  “我不管!于千雪比叶良辰好听!”莹莹蛮不讲理地说了一句,转向于珺婷:“对吧?”
  
  “对对对!”于珺婷立即大点其头,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在叶小天的女人中,智计无双者有之,奔放霸道者有之,但是所有人都从未把莹莹视做敌人。
  
  她的亲和力是无敌的,不管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没有人能抗拒她的魅力,任何人都不会觉得她对自己有任何威胁。于珺婷飞快地喜欢了莹莹,尤其是在她以为夏莹莹是来兴师问罪,今天注定要是一场难堪局面的前提下,她对莹莹更是喜欢到了极至。
  
  “好可爱呀,好可爱呀……”莹莹继续大感慨。
  
  叶大小姐身边围了好几个人,有人关注,她就不哭了,只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众人,把夏莹莹看得心痒难搔:“太可爱啦!我也想要,我想要女儿,一定要生女儿……”
  
  夏莹莹握着叶大小姐一双小小的手掌,开心的无以复加地宣布。
  
  叶小天和于珺婷对视了一眼,眼中都露出一抹轻松与欢喜,谁会想到,一桩本以为会让他们很难堪的事情,竟然会出现这样的结局?也许,只有天下无双的莹莹,才能营造得出这样大欢喜的场面。
  
  不过,莹莹这一关好过,岳母大人那一关就未必了。当叶小天离开于府,赶去见到他的岳母大人夏夫人时,夏夫人可是面寒如冰,神色冷肃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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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婚姻.大计
  
  夏夫人面沉似水地对叶小天道:“小天呐,我们家莹莹认识你可是够久了,从你还是一个一文不名的穷秀才时,就和你两情相悦。现在可好,你先迎娶了田家女,又跟一个没名没份的女人先生了孩子,你把我家莹莹置于何地?”
  
  莹莹眨眨眼,雀跃地道:“娘,小天哥的女儿好可爱……”
  
  “闭嘴!”夏夫人狠狠地瞪了莹莹一眼,训斥道:“惯会装疯卖傻!想帮他也不是这么个帮法,娘还不是在帮你,吃里扒外!”
  
  莹莹吐了吐舌头,偷偷和叶小天碰了下眼神儿,用口型告诉他:“我帮不了你啦!”
  
  叶小天听了夏夫人的训斥,不禁腹诽不已:我也想和莹莹成亲呐,要不是我那岳父老大人反对,我和莹莹生的孩子现在都会打酱油了,如今你却来怪我?
  
  可嘴上他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好陪笑道:“这其中阴差阳错,太多纠葛,一时半晌的小婿也说不清楚。总之,小婿是绝不会亏待了莹莹的,嗯……啊……这个……”
  
  夏夫人喝道:“别跟老身吱吱唔唔的,那咱们就当面锣、对面鼓,说个清楚明白吧。莹莹为了救你,身着嫁衣,立于午门,如今你和莹莹的关系闹得也算是天下皆知了,你准备怎么办?”
  
  叶小天道:“娶她!小婿这次回来,一定尽快请媒人登门,定下婚期,迎娶莹莹过门。”说到这里,叶小天不觉伸出手,莹莹受其所感,也伸出手来,两手紧紧握在一起,四眸相望。情意绵绵。
  
  夏夫人依旧沉着脸,道:“我这女儿,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夏家虽然不是天家皇室。可这女儿尊荣显贵也是不逊公主,你要娶她。给她什么名份?”
  
  叶小天道:“夫人!自然是夫人!”
  
  说到这里,他稍一犹豫,有些难以启齿地道:“这个……小婿被抚台大人移送京城法办时,卧牛岭群龙无,小婿于危难之中,将卧牛岭托付于田家姑娘妙雯,方才保了基业。
  
  如今万万没有背信忘恩的道理,相信小婿若是这样一个刻薄寡情的人。岳母大人也不放心把女儿交给小婿,所以这掌印夫人,小婿只能交给田姑娘。莹莹是小婿至爱,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她,莹莹就是二夫人了,不知岳母大人以为如何?”
  
  夏夫人自家事自己知,她的宝贝女儿天真烂漫,既不擅理家,也不会喜欢理家,叶小天的势力如今蒸蒸日上。确实需要一位贤内助,再者说田氏虽然没落,可源远流长、身世之尊贵却犹在夏氏之上。没有让人家屈居其下的道理,没奈何下心里已经允了,可总觉得还是亏了女儿。
  
  想至此处,夏夫人不由暗骂丈夫:这个没眼光的老家伙,莫欺少年穷的道理都不懂么?当初推三阻四,不肯让女儿下嫁,结果一个稳稳当当的大夫人身分,现在要双手奉送他人。
  
  其实夏夫人这迁怒就未必在理了。人生之路比世间行走之路还要复杂千万倍,几乎每行一步。都有无数条可供选择的岔路,不同的选择。来日之展也是天差地别。
  
  如果当初叶小天在黎教谕的作弊帮助下幸得秀才功名,旋即被夏家认可。和莹莹成就夫妻,那叶小天还会有动力回到葫县,不惜一切也要建功立业,从未入流的一介小官朝着大红袍奋勇前进么?
  
  别的且不说,一旦成了夏家女婿,夏老爹也不会容许自己唯一的女婿带着女儿去那块是非之地,势必要动用夏家的关系,把他安置在一个更稳妥的所在,叶小天的际遇也就不会是今天这副模样了。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今天的叶小天,正是之前种种经历、种种选择或被选择,才有了今日结果。
  
  叶小天见夏夫人神情犹疑,以为她不太满意这样的答案,想了一想,又继续说道:“朝廷若有赏赐时,小婿会力争诰封,诰封之身必先给予莹莹。”
  
  夏夫人一听,神色便缓和下来。土司是当地自称的官职,朝廷方面还会另赐一个官名,符合朝廷官制的,诸如宣慰使、宣抚使、指挥使、知府、知县等等。
  
  土司夫人也是如此,掌印夫人、二夫人、三夫人等等这是土司府对夫人的身份、地位的排列,朝廷方面还会诰封,从一品到九品,会按照其丈夫的地位,封其妻子为相应的夫人。
  
  比如丈夫是三品官,妻子就可以封为三品淑人,丈夫是四品,妻子就可以封为四品恭人。叶小天现在从长官贬为吏目了,但世袭官就是世袭官,妻子也是从一过门儿就有资格被封诰命,七品以下称孺人,有了叶小天这句承诺,莹莹一出嫁就能被敕封为孺人。
  
  可叶小天所掌握的力量现在较八大金刚也不逊色,他可能会一直做吏目么?他升六品,莹莹就是安人,升五品,莹莹就是宜人,至于四品……,夏夫人还真不敢设想,毕竟叶小天走的是文职行政官序列,不像她丈夫走的是武官勋职系列。
  
  武官官职都是虚职,不值钱,封到二品都不稀罕,可文职序列可是和其实权密切相关的。按照叶小天的承诺,那就是田妙雯做掌印夫人,这是土司府公认的第一夫人。但朝廷诰命会先可着莹莹来,那就是在朝廷方面,莹莹是第一夫人。
  
  夏夫人听到这里终于满意了,颔道:“算你还有点良心。既然如此,老身做主,这桩婚事就这么定了吧。明年八月,择一良辰,你们二人完婚。你须早些派人登门求亲,种种繁琐……哎,明年八月,实在仓促了些。”
  
  夏莹莹吃惊地道:“明年八月?娘,这么久啊,你还说仓促。”
  
  夏夫人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道:“矜持些,你可是个姑娘!”
  
  夏莹莹吐了吐舌头,又不说话了。
  
  夏夫人训斥道:“便是你的嫁衣绣服,就得八个最好的绣娘,绣上整整一年才能完工。现在还有三个月过年,日夜赶工,明年八月也就勉强能完工。夏氏嫁女,要准备的事儿多着呢,就是遍撒请贴,广邀各路亲朋好友,这来来回回一番书信,不也得几个月时间?不从容些如何筹备。”
  
  夏莹莹耷拉着脑袋道:“喔……”
  
  叶小天见夏夫人不再诘难,还趁机议定了婚事,暗暗松了口气,连忙答应下来。婚约既定,叶小天诸务缠身,不好久耽,便即告辞。莹莹刚要跟出去,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威严的呼唤:“莹莹……”
  
  夏莹莹不情愿地转过身,嘟起小嘴儿:“娘!”
  
  夏夫人把她叫到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螓,轻叹道:“傻丫头,你呀,心太大,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娘不替你算计着,吃了亏可怎么办?”
  
  夏莹莹低声嘟囔道:“才不会呢,小天哥不是那样的人。”
  
  “啪!”
  
  莹莹的翘臀上挨了一记,夏夫人没好气地道:“真是女生向外,这就维护起他了,娘还不是为了你好。哪怕觉得你们两人再如何妥当,做父母的,也希望你能稳稳当当的,这一番苦心啊……”
  
  想到女儿很快就要出嫁,从一个咿呀哺乳的丫头,长成一个娉婷玉立的少女,可很快就要把她交给一个臭男人,夏夫人不禁感伤不舍起来。
  
  莹莹轻轻抱住了她的母亲,柔声道:“娘,女儿知道,娘都是为了女儿好,女儿知道……”
  
  ※※※※※※※※※※※※※※※※※※※※※※※
  
  “今日且含羞,我胸中自有森罗甲胄,从龙奋九州岛,管教他在车前伏。记男儿谈笑觅封侯……”
  
  叶小安做韩信扮相,在台上这一出戏唱得较之叶小天毫不逊色,可能还要略高一筹。
  
  这两兄弟都是喜欢听戏唱戏的,小安幼年时被蛇钻进被窝,吓出了毛病,从此怯懦胆小,智商也似有受损,但也恰因此,做事比较专注,因此在学戏上比叶小天还要造诣深些。
  
  一个票友能唱到这般地步,实属难得,台下那些梨园子弟登时一声喊,大声鼓掌叫好。侧面帷幕内,正做小丑打扮的严世维袖着双手,看着台上唱念作打十分专注的叶小安,嘴角噙着一丝阴冷的笑意。
  
  “恶事临身我怎知,无端跨下被人欺。举证河尚有澄清日,岂可人无得运时!”
  
  叶小安在台上字正腔圆,严世维已经转过身,悄然走去。
  
  叶小天赶走了大哥身边的那些狐朋狗友,叶小安无所事事几天,又迷上了唱戏。叶小天每日事务缠身,哪会想到自己的胞兄竟然被人算计了偌大一桩阴谋,更不晓得他迷上唱戏也是严世维的算计。
  
  叶小天自己也是个喜欢唱戏的,想着大哥就算喜欢唱戏,也比之前吃喝嫖赌要好的多,两兄弟关系已经闹得很僵,便也不好管他。严世维藏身戏班子之中,籍此又和叶小天搭上了线儿。
  
  别看叶小安平时那样一副模样,可在扮戏上还挺有天份,这时扮作韩信,瞧起来也自有一股英雄气概。严世维引诱他唱戏排解郁闷情绪,籍此重新建立联系,另一方面也是趁机训练他扮龙像龙、扮虎像虎的本事。
  
  戏剧表演虽然夸张些,可基本功是一样的,严世维一面利用可以和他朝夕相伴的机会继续大进谗言,中伤离间他兄弟感情,一面籍由演戏,锤炼他的演技。
  
  杨天王苦心经营良久,“偷天换日”之计,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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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天下第一奸诈无耻
  
  叶小安在铜仁城梨园中大唱韩信的“胯下之辱”时,展家堡正在上演楚霸王的“垓下之围”。
  
  由于曹家倒行逆施,对于童家的入侵,几乎没有任何一支原属于曹家的旁系势力肯死力反抗,曹家嫡系又在守卫肥鹅岭一战中损失惨重,余部遁入深山,所以童家可以长驱直入,直逼展家堡。
  
  童云这老家伙颇懂计谋,他到了展家堡城下,并未即时起攻击,对这座经营数百年的坚固堡垒进行强力攻克,而是驻扎下来,专打来援的展家各部土舍、头人的人马。
  
  展家曾经一再反击,但是展龙已被叶小天扣押,堡中各派势力都对土司宝座生起了觊觎之心,这种情况下他们都想保存自己一方的实力,如何做得到全力以赴?
  
  眼看大兵压境,无力反击,赴援的各路旁系人马又相继丢盔卸甲,落败而去。矛盾重重的展家各派不得不再次召开全族会议,商讨对策。
  
  展家的议事大厅内一片肃静,墙角一架盆栽中的兰花散着淡淡的幽香,似乎每个人都在静静吐纳着那花香,吸吐天地灵气,不过透过他们的神情,气氛却显得异常沉重。
  
  展伯飞咳嗽两声,沉重地道:“之前我们曾派人向安老爷子求助,人已经回来了,想必大家也都知道安老爷子的回复了。安老爷子……不想管。”
  
  展伯豪讥诮地道:“安老爷子当然不会管。有了危难就去求安家帮忙,平素却与播州杨家眉来眼去勾勾搭搭,安老爷子又不是你亲爹,凭什么给你揩屁股?”
  
  掌印夫人展大嫂到底是个女流,虽然精明,却只精于后宅中事,不曾料理过家族之事,根本听不出展伯雄这句话意有所指,实际上是在指责正是她的公公,原展氏家主展伯雄疏离水西安氏、投靠播州杨氏的政策失误。
  
  但厅中大部分人都听明白了这句话。想到眼下的困境,不由对展伯雄一脉产生了更大的怨气。
  
  展鹏举愤愤然道:“我们也曾派人向抚台告状,可恨叶梦熊那老匹夫,反过来竟然指责我们不听号令。蓄意挑起事端,他居然还拿出了石阡杨氏和铜氏张氏那些叛徒所写的供状,叫我们向朝廷请罪,自请处罚,才肯出面干涉。真是岂有此理!”
  
  展伯飞道:“如今我们外无强援,大军压境,诸位族人,有什么主张?”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全都没了言语。
  
  过了许久,展伯豪道:“凭我堡中实力,未必就不能击败来犯之敌,只是群龙无,各怀心思,一盘散沙的情况下如何做战?展家落到今日地步。我大哥伯雄和继任土司展龙都有责任,现如今伯雄已死,展龙又成了卧牛岭的俘虏,老夫以为,展家堡必须另择土司,统驭全堡,方能解除危难。”
  
  这句话展大嫂倒是听明白了,马上尖刻地质问道:“听这话音儿,九叔是要从你侄儿手中抢夺土司之位了。”
  
  展伯雄老脸一红,辩解道:“老夫偌大年纪。怎么会做这种事。可家族已经到了存亡之际,总要有人出来统领全局才行。掌印夫人,你有本事合聚各方之力,击败来犯之敌?”
  
  展大嫂登时语塞。展二嫂怯怯地插嘴道:“要不然……咱们和卧牛岭再商量商量,请他们出面调停?”
  
  满堂目光顿时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展鹏举瞪着她,毫不客气地道:“我说二嫂,你别是得了失心疯吧?我展家有今日,全因那叶小天而起。现在我们土司还在他卧牛岭做阶下囚呢,你居然异想天开,想让叶小天帮咱们解围?”
  
  展二嫂胀红着脸,道:“我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叶小天所为。但……现在围城的是童家,叶小天却按兵未动。如果他也出兵,咱们展家堡还能撑得下去么?所以我想……我想叶小天应该是不想对咱展家赶尽杀绝。”
  
  展大嫂一听叶小天就怒从中来,忍不住喝道:“展龙至今被他关着不肯释放,你还说他对我们展家不肯赶尽杀绝?”
  
  展家众人互相看看,递一个了然的眼神,却没有说话,还是展鹏举年轻气盛,忍不住阴阳怪气地道:“掌印夫人,叶小天扣押我们土司,还真就未必是想对整个展家不利。”
  
  展大嫂瞪着他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展鹏举却不理她了,转向展伯豪道:“九叔,您看呢?”
  
  展伯豪重重地一拍椅子扶手,对展伯飞道:“老二,解铃还须系铃人,咱们豁出这张老脸,亲自上一趟卧牛岭?”
  
  展伯飞也不愿再由展大嫂、展二嫂这种女流之辈出面代表展家,况且如果展大嫂出面,恐怕她唯一的要求就是释放展龙,这既不切实际,也非他们所愿,马上点头道:“成!为了展家,咱们这两把老骨头,就上一趟卧牛岭吧!”
  
  ……
  
  童家虽然兵临城下,但是并没有能力包围整座展家堡,展家堡想派少数人快马出入还是办得到的。只是他们的根基之地就在这里,无法丢下全部基业和家眷轻身逃离,所以才不得不苦苦支撑。
  
  如今只派少数人快马突围,童家是来不及反应的,是以展伯飞和展伯豪这两个老家伙顺利地离开展家堡,赶到了卧牛岭,可惜他们并没能上得了山,因为叶小天下话来:“只跟土司谈!”
  
  展家现任的土司展龙就关在卧牛岭,叶小天却和只和土司谈,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他已经不满意让展龙做展氏土司,希望展家“另择贤良”。这一要求倒是正合展家二老的心意,于是两把老骨头就在卧牛岭下争起了土司之位。
  
  二人争了一天相持不下,忽然意识到如果展家堡被攻破,谁当土司其实都没有意义,而要保住展家堡,叶小天的态度至关重要。两人福至心灵,马上派人上山,小心翼翼地向叶小天讨教。
  
  叶小天没有召见他们,却派了一个人来。李大状白衣飘飘,摇着大扇。跟一头夜猫子似的,闯进了展家二老的营地。
  
  “李先生,不知叶大人是个什么意思,还请李先生不吝赐教啊!”展家二老把李秋池奉若上宾。小心翼翼地求教。
  
  李秋池当初身为状师讼棍,在民间耀武扬威,可在这些真正的权贵们面前,向来是卑躬屈膝的,何曾有过如此威风的时候。此刻眼见展家两位老土舍对他毕恭毕敬的样子,不禁心怀大畅。
  
  李秋池笑眯眯地道:“两位老大人,展伯雄父子一脉相承,所作所为我家大人甚是不喜。也正是展伯雄父子倒行逆施,才害得展家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啊,展家不该另择贤明为主么?”
  
  展伯飞凑上前去,陪笑道:“展龙年轻识浅,血气方刚,确实不堪大任。老夫身为展家耆老,确也有意为家族另择贤良。只是一时想不到何人可孚众望。常言道旁观者清,却不知李先生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么?”
  
  看他一张老脸笑得菊花一般,诌媚的无以复加,简直就是在脸上写满了“请选我!请选我!”
  
  展伯豪马上也上前道:“老夫有个侄子叫展鹏举,成熟稳重,崇尚和平,不知李先生对他可有所闻。”
  
  “没听说过!”李大状一句话,把展伯豪噎了个半死。
  
  李大状面对败军之将,也懒得假惺惺继续打官腔了,直截了当地道:“李某心中有一人选。倒是蛮合适的,不如说出来两位老大人参详参详?”
  
  展伯飞和展伯豪对视一眼,心中忽地想到了一个人。展伯飞顿时变色,道:“莫非李先生所说的人就是我那侄女凝儿。展家这么多的男丁,嫡宗也有,旁系也有,无论如何轮不到一个女子当家。”
  
  展伯豪也沉声道:“展家虽大军压境,却还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这样的条件。我们万万不能答应!”
  
  展伯飞和展伯豪反应如此激烈,早在李大状预料之中,以凝儿的条件,如果她是男子,倒是目前最适合挑起这份重担的人选,可惜她是女子,而且和叶小天有一段情,这件事展伯飞和展伯豪也清楚。
  
  让展凝儿做土司,等于是把展家双手奉送于卧牛岭,展家二老不惜放下身段,要的就是展家能够解除危难,并且以一个相对独立的身份存续,岂肯把展家打包做了陪嫁,被叶小天一口吞下?
  
  如果是这样一个结局,他们宁可拼死一战。这两个老家伙不惜卑躬屈膝,甚至在李大状面前扮小丑儿,可不是因为怕死,而是想为展家争取更多机会。
  
  李大状晒然一笑,摇头道:“两位老大人想得岔了,李某所说,并非展姑娘。”
  
  展家二老神色一缓,道:“那么……却不知叶大人属意于哪个人选?”
  
  李秋池缓缓地道:“李某听说,展家有个少年,名叫展一驰,虽年方十一,却聪颖伶俐,好生培养一番,不虞不成大器。两位老大人以为如何?”
  
  展伯飞一呆,道:“展一驰?啊!”
  
  展伯飞突然想到了,急忙扭头看向展伯豪,展伯豪神色凝重地道:“展虎长子?”
  
  李秋池微笑道:“不错,展家嫡房诸子中,此子年纪最长,论血脉远近,也仅逊于展龙一房,可以说是继任家主最合适的人选。两位老大人以为如何?”
  
  展伯飞迟疑道:“他尚未成年,如何担此大任?”
  
  李秋池淡淡地道:“只要有我卧牛岭出面,为你展家解此大难,三五七年内,还有什么大任需要他一个少年担当起来?有你二人扶助调教,这少年又天资聪颖,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是一个合格的当家人了。”
  
  听到后一句话,展家二老心中电光石火般一闪,登时明白了所有的利害关系。
  
  叶小天是绝不可能放虎归山,让展龙重新回到展家做土司了,如果是展龙之子做土司,那时释放展龙,就和展龙做土司没什么区别,所以这一房是一定要排除在外的。
  
  那么,为什么要选择展虎之子呢?展虎同样算是死在叶小天手上,展虎之子未必就不恨叶小天,但一个活着的父亲和一个死了的父亲,对孩子所能产生的影响是截然不同的。
  
  虽然展龙展虎这两房一向同气连枝,但那是因为展龙这一房是土司,展虎这一房作为展龙这一房的近枝,关系越密切,获得的利益越大。如今若是让展虎这一房的子嗣做了土司,除非展虎这一房舍得放权,还政于展龙这一房,否则他们两房必然分化,展虎这一房既然有了做土司的机会,会舍得放权还政吗?结果不言而喻。
  
  如此一来,展虎一房面对展龙一房的威胁,在内必然要团结、依赖展伯飞、展伯豪这样的耆老,对外则需依赖叶小天的强力支持。这样一来,展家二老这种热衷权利的人可以满足权利**,而卧牛岭和展家堡也能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保持和平。
  
  至于永久的友好,那是幼稚者的幻想,石阡杨家一对亲兄弟都能斗得死去活来,寄望于两个部族永远和睦相处岂不可笑。水银山周围各部落当初若不是亲如一家,又怎会相互联姻,现如今还不是打破了头?
  
  当然,这也缘于叶小天的强大自信,人家不在乎。想通了这个道理,展家二老两眼放光,不约而同地道:“先生此言大妙!一驰正是我展家最合适的土司人选!”
  
  李大状正故作风雅地摇着扇子,虽然此时秋风瑟瑟,实在不必凉上加凉。听他二人表示赞同,李大状哈哈一笑,折扇一收,欣然道:“既如此,两位老大人就请回吧。早日选定土司,展家土司就任之时,我家大人当带兵亲往祝贺、拥戴,确保贵土司安稳就位。”
  
  展伯飞吃惊道:“什么,带兵去?”
  
  李大状乜着他道:“不带兵去,如何退童家的兵?”
  
  展伯豪结结巴巴地道:“李先生莫要欺瞒老夫,童家和卧牛岭,分明早有勾连。所以四家土司刚被羁押,童家就能兵直取肥鹅岭,再攻我展家堡。童家的兵,难道还要叶大人带兵击退?”
  
  李大状把玩着扇柄,悠然道:“带兵击退自然是不用的,不过,我们叶家曾与童家约定,谁先带兵进了展家堡,另一方就得卷旗而归。可以王见王,不能兵见兵。所以……”
  
  展伯飞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点,马上质问道:“如果你卧牛岭假意祝贺,趁机夺城,怎么办?”
  
  李大状眼珠一转,勉为其难地道:“这样的话,不如添个彩头儿,以为保障,如何?”
  
  展伯豪道:“什么彩头?”
  
  李大状悠然道:“我家大人的三夫人之位还虚悬着,不如叶展两家就此结为秦晋之好。到时候,一则道喜,二则送聘,假送聘之机而谋姻亲之族,这是要受天下人唾骂的,从此信誉扫地,再无一人敢予信任,你不会以为,我家大人会冒此奇险,夺取展家堡吧?”
  
  展伯飞和展伯豪面面相觑,终于明白了叶小天的全部打算。真他娘的坑啊!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叶小天更无耻、更贪婪、更奸诈的混账王八蛋吗?苍天呐,你怎么不一个雷活劈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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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我牵驴,你拔撅
  
  秋意渐浓。
  
  卧牛岭的桂花开了,香飘满山,而夏花却也依旧开得绚烂。紫薇仿佛一张美丽的地毯,铺在起伏的沃野上,韭菜坪上,蒲公英似的紫色花球随风而动,起伏如浪。
  
  牵着马儿走在这美丽景致之中的展伯飞和展伯豪两个老爷子的心情却是惨淡的。此次卧牛岭之行,他们无疑是签订了一份“丧权辱国”的条约,但……这却是他们心甘情愿签订的。
  
  如果不答应叶小天的要求,只要展龙不被释放,他们也有能力迫使展龙的孤儿寡妻放权,从而另立土司,但……有意义么?如果展家很快就要覆灭,谁做这短命的土司又能怎么样?
  
  安家看来是铁了心要袖手旁观了,叶巡抚明显又在偏帮叶小天,他们别无选择。目前这个结局,还算是两位老人家勉强能够接受的处理结果,所以两位老人家走出卧牛岭的时候,已经商定了解决此事的办法。
  
  展伯飞和展伯豪回到展家堡,对此行结果一言不,径直返回家族的议事大厅,整个家族的重要成员纷纷跟入,展鹏举迫不及待地道:“二伯,九叔,两位老人家此去卧牛岭,究竟结果如何?”
  
  展伯飞和展伯豪对视了一眼,展伯飞缓缓地道:“此行很不顺利!”
  
  众人顿时心中一沉,展伯豪道:“叶小天拒绝与我们谈判,他只要我们展家土司去和他谈。”
  
  展大嫂怒道:“我丈夫就是展家的土司,现如今被他关在牢里,怎么跟他谈?这分明就是搪塞我们展家!”
  
  没有人回答她的这句话,展伯飞和展伯豪都用冷漠的目光看着她,展大嫂蓦然明白了什么,脸色顿时苍白如纸。她猛地退了一步,倏地转头看向其他族人,希望有人声援。但她失望了,展氏族人看着她的眼神都很冷漠。
  
  曾经,他们也为展伯雄的死而愤怒过,但其中有几分是因为展伯雄的这个人呢?或许更多的是因为叶小天冒犯了展家堡的威严。当展家一步步败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他们现已经再也不可能击败叶小天的时候,这份愤怒就转移到了制造这场灾难的人身上:
  
  为什么展伯雄要鬼迷了心窍,答应杨应龙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便试图对叶小天下手,更是采用了嫁祸这样的愚蠢的主意,把田家也彻底得罪了。展家落得今日这般下场。全是展伯雄惹的祸!
  
  展大嫂颤抖起来:“我的丈夫,还为了展家,被那姓叶的关在地牢里,难道……难道你们竟然要背叛他?”
  
  展大嫂声音尖厉,在静寂的大厅中隐隐回荡着,仿佛这厅中空无一人,愈显出她的孤单、无助。
  
  许久,展伯豪沉重的声音缓缓响起:“就算没有叶小天这件事,我们展家也不能久无家主。展龙被抓已成事实。叶小天也没有释放他的可能,我们展家群龙无,如何应对眼下困局?所以,老夫以为。应该议立一位新的土司……”
  
  展伯豪话犹未了,展大嫂就尖声道:“我丈夫还没死呢,凭什么另选土司?”
  
  展伯飞冷冷地道:“我大明英宗皇帝被瓦剌俘虏,朝廷都能另立景泰帝。一个小小的展家,怎么就不能另立一位土司?”
  
  展大嫂怨毒地诅咒道:“英宗皇帝可是复辟了皇位的,当初拥立景泰的全都没有好下场!”
  
  展鹏举听两位老爷子说要号召族人另立土司。心头顿时一阵火热,在年轻一辈中最具能力与威望者只有他了,这土司舍他其谁?
  
  展大嫂这么一说,展鹏举生怕这番话会吓退一部分族人,马上反驳道:“大嫂,复辟皇位成功者,古往今来能有几人?何况,若非景泰帝病危,本就要殡天,英宗皇帝又岂能复辟?同样的事,可未必能在我展家重现!”
  
  展伯飞怒声道:“好了!你们不要争吵了!老夫做此决定,可不是为了老夫自己!老夫偌大年纪,这把老骨头还能熬几年?说到底,一切都是为了我展氏家族的存续兴亡!”
  
  喝住了展大嫂后,展伯飞又放缓了声音,道:“回来路上,我和老九核计了一下,决定在后辈子侄中另选一人担任土司。老九,你说说吧。”
  
  展伯豪咳嗽一声,捋着胡须向众人望了一眼,见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尤其是他的亲侄儿展鹏举,双眼目光热切无比,不由暗暗一叹,缓缓说道:“老夫与二哥商议了一番,觉得一驰那孩子,聪颖伶俐,可堪大任。所以,我们两个老头子决定,拥立展一驰为我族土司!”
  
  展伯豪一言既出,满堂哑然。展一驰?展一驰那孩子年纪尚小,目前都没资格在这大厅中参与议事,大家实未料到,两位长者属意的人选居然是他。
  
  展大嫂气得浑身抖:“就算要另立土司,也该由我的儿子来继承他爹的位子!我儿一聪只比一驰小一岁,凭什么要立一驰为家主?”
  
  展伯飞用力一拍椅子扶手,怒喝道:“妇人之见!你怎么还不明白?我们展家现在要解围,只能依靠叶小天!但你这一房,与叶小天有不共戴天之仇,人家能坐视我展家改立你儿为土司?”
  
  展伯飞一句话,就把展伯雄之死缩减为展龙这一房的私仇,把整个展家摘了出来。激愤之中,展大嫂却未注意展伯飞的险恶用心,尖声叫道:“老二家的孩子难道与叶小天就没有不共戴天之仇?一驰的父亲就是死在叶小天手中!”
  
  这样一说,展二嫂立即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展二嫂连丈夫都死了,别无倚仗。论名份又不及长房,所以一向跟在展大嫂身边充当摇旗呐喊的小喽啰,可如今她的儿子竟被提名为土司,二嫂的一颗心激动的都快跳出了腔子。如果不是积威之下,二嫂为了儿子的大好前程,此时就得冲上去和大嫂撕逼了。
  
  展伯豪冷冷地道:“展虎是展龙授意,跟踪刺杀叶小天而去的,却因行踪败露。被护持叶小天前往京城的官兵杀死,与叶小天何干?冤有头,债有主,不要错认了冤家!再说,展虎家里的可没说要复仇,你能保证展龙一经释放,也不言复仇?”
  
  展大嫂哑口无言,气愤愤地转向展二嫂,道:“二嫂,你怎么说。”
  
  展二嫂嗫嚅地道:“我……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有什么主意,一切都听两位老爷子的。”
  
  展伯飞和展伯豪两个老爷子相对苦笑,听他们的?他们也不过是情势不由人,被迫按照叶小天的主意走罢了。
  
  其实两人一直有点不理解,叶小天为什么要指定展虎的儿子担任土司。要说与叶小天的仇恨,主要就是展龙、展虎这一支,如果他肯支持展氏旁支不是更好?
  
  可现在眼看展大嫂恨不得一口吞掉展二嫂的气势,他们才明白叶小天的算盘打得有多精。如果叶小天支持他们两个捧旁支上位,嫡房两个女人加一堆孩子。根本不是对手,展家可以迅团结起来,确立新的核心。
  
  可是立嫡宗二房的子嗣为土司呢,嫡宗的长房和二房之间就必然分化。等他们地位稍稍稳固。叶小天就会释放展龙,到时候面对这位前土司、亲大伯,二房就更得依赖旁支和叶小天。
  
  如此一来,旁支虽然坐大却不足以总揽全局。嫡房彻底分裂,再难抱成一团,叶小天在其中所能起的作用就至关重要了。那时候。展二这一房抱他的大腿都来不及,还谈什么与他作对?
  
  展伯飞和展伯豪分别向那些平素亲近的族人递个眼色,众人立即纷纷表态拥戴支持。很快,正在寨子里和小伙伴们撒尿和泥巴,玩得满头大汗的展一驰被带到了议事大厅,懵懵懂懂地被带到主位上坐下。
  
  众人齐齐长揖,高呼“土司”,展一驰抹一把头上的汗水,冲着他娘展二嫂叫道:“娘,我口渴!”
  
  展二嫂喜极而泣,望着坐在那张她从不敢奢望的宝座上的儿子,心情激荡,不能自己。
  
  ……
  
  展伯飞和展伯豪本以为改立土司是相对麻烦的一件事,不成想解决的却是如此顺利。他们本以为与卧牛岭联姻,将展凝儿嫁与叶小天为三夫人很容易,却不想反而在这件事上遇到了麻烦。
  
  展大姑娘拒绝出嫁。
  
  展大姑娘的理由之一是:母亲痼疾缠身,父亲早逝,她作为母亲唯一的女儿,要在膝前尽孝。孝道大义在前,谁能逼她出嫁?
  
  展大姑娘的理由之二是:伯父死于叶小天之手,她不能嫁于仇人,忘却仇恨;
  
  展大姑娘的理由之三是,她好歹也是展家的大小姐,展家位列八大金刚,比卧牛岭一小小吏目不知高贵多少倍,她岂能屈身下嫁,而且还是个三夫人?这有辱展氏门风。
  
  展大姑娘的三个理由义正辞严,说的本就不擅言辞的新任掌印夫人展二嫂灰溜溜地离开了她们母女居住的小院儿,把情况对展伯飞和展伯豪两位老爷子一说,两位老爷子就急了:
  
  要脸吗要脸吗要脸吗?你这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吗?想当初你为了嫁叶小天寻死觅活的,这事儿谁不知道?如果不是你老娘生病,你受了羁绊不能离开,你早跟那叶小天私奔了,现在你倒成了最维护展家的人了!这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叶小天奸诈无耻,叶小天这未来的三夫人也真是摞得下脸子啊!
  
  可想归想,明知展凝儿是拿跷作势,两个老爷子也毫无办法。事情都已做到这个份儿上了,如果凝儿不肯出嫁,叶小天不肯出兵解围,展家这一通折腾,图的什么?
  
  没奈何,两个老爷子亲自带队,领着全族有头有脸的人物,扬三顾茅庐的精神,一次次前往展凝儿母女俩居住的小院儿,把那院中丛生的野草都踏平了,终于达成协议:
  
  为了解决展家的危机,展凝儿同意委身出嫁,如此一来,凝儿反而成了拯救家族的大英雄,她是为了解决家族面临的存亡危机,牺牲自己,委身邪恶大魔王叶小天。真真的岂有此理!
  
  展母痼疾缠身,作为孝女,凝儿不舍离开母亲。好在两地相距并不远,凝儿出嫁后,她的母亲可以暂时移住卧牛岭,由凝儿奉养。
  
  为了让凝儿的母亲同意,两位老人家又苦口婆心地劝了这位兄弟媳妇许久。展母虽然外柔内刚,性情执拗,却最重视家族,展家的人轮番出面劝说。她自然就答应了下来。
  
  ……
  
  展家堡下,童家久攻不下,童云也不免有些焦躁起来。他没有包围展家堡,而是陈兵于展家堡西门之下,反正这是展家的根基,不怕展家弃堡而逃,强攻损失太大。
  
  如果展家真要弃堡而逃,那倒正合他意,展家如果携老扶幼、尽带细软离开展家堡。度一定快不了,他随时可以移兵追赶,到时掳获了展家妇孺与数百年积累的财货,就算展家的青壮年逃走。也成了无根之萍,不足为患。
  
  而今这种胶着状态,反而是他所最不愿见到的,曹家还没彻底平息。虽然他们童家假意投靠播州杨应龙,由此换来了后方的安定,但大军久离。也难保杨应龙不生异心。
  
  可就此偃旗息鼓,童云同样不舍得,如果再能一举占据石阡展家,童家的势力将扩大三倍,到时候就算对上播州杨家也有了一搏之力。童家就算脱离田氏暗中的控制,也是轻而易举。
  
  这倒不怪童云对田家不够忠诚,他毕竟是姓童的,就算田氏还是思州、思南两州之主时,童家也是相对独立的童家。童家的家主,最终的考虑,还是从自己家族出,天经地义。
  
  这么多年来,由于童家所处地域狭长,正好在曹家和播州杨氏中间,夹缝中求生存,所以不得不依靠田氏暗中力量的支持,从而依旧对田氏俯听命。
  
  可一旦童家所掌握的力量已经完全不必依靠田家帮助,甚至过田家,他为什么还要俯听命于田家?之后能与田家建立同盟、共进共退,也就对得起两家几百年的交情了,做小弟那就敬谢不敏了。
  
  有此一层考虑,童云现在对展家堡真是弃之不舍,逐之难得。最初他最怕叶小天及时率兵赶到,与他分一杯羹,现在倒是迫切盼望叶小天能够出兵,两家齐心协力拿下展家堡,各自瓜分一半也好过现在这样不死不活。
  
  童云蹙着眉头询问他手下的一个大头人岳正清:“叶小天在干什么?如今大好形势,卧牛岭为何按兵不动?”
  
  岳正清答道:“土司老爷,属下派人打探过,据说铜仁于土司生了孩子,而这孩子的亲生父亲正是叶小天,叶小天去铜仁府,逗留了很长时间。而且,展家的展凝儿与叶小天素有情愫,由于展凝儿的关系,所以叶小天一直不愿与展家兵戎相见!”
  
  童云不屑地冷哼一声:“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成得了什么大事?”
  
  这时,童云的师爷吴曦兴冲冲地走进了童云的大帐,高声叫道:“老爷,卧牛岭出兵啦!卧牛岭终于出兵啦!”
  
  童云大喜,赞道:“不错!这才是英雄所为,岂可为一女子,放弃大好机会,总算他醒悟得早。如此一来,我两家联军,拿下展家堡,易如反掌!”
  
  吴曦提醒道:“老爷,有卧牛岭联手,我们要拿下展家堡固然容易,可这展家的土地、人口、财帛如何分配,却成了一桩麻烦。叶小天此人胃口不小,恐怕……”
  
  童云被他一言提醒,颔道:“不错!这事不能不防!”
  
  他走到帐口,望着展家堡墩厚的堡墙,冷笑道:“这展家堡,我一个人吃不下,他叶小天也是一样!收兵,等他叶小天来谈!这块肥肉如何分割,总要白纸黑字地写下来,才好一起用兵!”
  
  童云一声令下,正在攻城的童家兵马立即收拢回营,童云大马金刀地坐在中军帐内,他估计叶小天到了展家堡城下,一定会先来见他。如果不见,就让他叶小天先攻城,损失一大,不怕他不肉疼,到时必然还要来与自己协商。
  
  童云泡了一壶茶,翘着二朗腿一边喝茶一边等叶小天,那壶茶都快喝成白水了,才见师爷吴曦火烧屁股地跑进来。童云不悦道:“急什么!叶小天来啦?”
  
  吴曦气极败坏地道:“老爷!大事不好!叶小天,他进堡啦!”
  
  “啊?”童云大吃一惊,瞪圆了眼睛:“进堡了?怎么可能?他怎么能这么快就攻克展家堡?”
  
  吴曦哭丧着脸道:“他不是攻克啊!他领着好多人马,到了展家堡东门,展家就打开了大门,吹吹打打地把他迎进了城去!”
  
  童云“咔”地一声,下巴差点脱了臼:“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话犹未了,大头人岳正清又急吼吼地闯了进来:“土司大人,你快去看看,叶小天正在堡上,请你城下相见呢!”
  
  童云莫名其妙,急匆匆出了大营,赶到堡下一看,果不其然,叶小天正站在堡内箭楼上,向他热情地招着手,招呼道:“童老前辈,别来无恙啊!”
  
  :现在更的不如之前快了,不过我努力让每一章更多些吧,像这几天,一章五千多字,原来一天两章六千字,其实也相差无几,偶尽力提高度。今天鼻炎又犯了,还感冒着,偶先买药去诚求、推荐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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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墙头会
  
  童云仰望着站在堡楼上笑容可掬的叶小天,那五官眉眼清晰可辨。
  
  贵州没有太过雄峻的城池,当然像杨应龙的海龙屯另当别论,那儿真是易守难攻、雄关峻卡,不过那主要是依据山势自然地形建造,并非城墙如此高大雄厚。
  
  展家堡的堡墙自然也谈不上太高,不过两丈有余,上边的箭楼离地不过三丈多高,童云自然把叶小天的五官眉眼看得清清楚楚。童云惊疑道:“叶大人,你……你怎么进去了?”
  
  叶小天眨眨眼,道:“当然是被请进来的。”
  
  童云道:“请进去?这……展家堡为何要请你进去?”
  
  叶小天一脸诧异地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有战就有和,展家觉得再打下去对人对己都无好处,与叶某一番商议,决定通婚求和。叶某也不想多生是非,自然应允。叶某此番前来,一为祝贺展家拥立土司之喜,二为下聘求婚,与展家大小姐凝儿姑娘喜结连理,自然就被迎入堡中了。”
  
  童云眼前一黑,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去,他在展家堡下鏖战多日,损兵折将,结果却成全了叶小天,让他和展家背后勾勾搭搭一番,哼着小曲儿就进了城。
  
  可是,他能指责什么吗?双方的合作本来就是遥相呼应,互相制造机会,至于人家用什么方式达到目的,这能有所约定吗?
  
  再者说,当初双方划地分赃时,说好了童家占有曹家,叶家控制石阡杨家,对于展家则各凭本事,谁先得手就归谁。现如今叶小天都站在展家堡城头了,这笔帐怎么算?
  
  大头人岳正清恨得牙齿咬得咯咯响,对童云道:“土司大人,这叶小天太过狡猾,咱们不理会他。强攻入城!”
  
  师爷吴曦冷静分析道:“万万不可!强攻展家堡,就算夺下来也是得不偿失,何况现在叶小天已与展家联姻,他会袖手旁观?老爷。曹家余孽尚未尽除,如果我们纠缠于展家堡下,万一曹家死灰复燃,就连后路都断了。”
  
  童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还用你说?”
  
  他又恶狠狠地瞪了堡上的叶小天一眼。愤愤然一拱手:“叶大人好手段,老夫领教了。山水有相逢,咱们后会有期了!童某告辞!”
  
  叶小天在堡上向他招了招手,热情地扬声道:“童老前辈慢走,不远送了啊!”
  
  童云愤愤然走出两步,猛一止步,又向呆立在那儿的岳正清和吴曦喝道:“还不走!等人笑话么!”
  
  ……
  
  眼看童家拔营而去,叶小天暗暗吁了口气。
  
  他倒不担心童云会动手,因为他并没有违反双方的约定,只是他所采用的办法。在童云看来本来绝无可能,而且正是由于童家兵临城下,给了展家堡极大压力,这才促成了展家向他屈服,童家有被利用之嫌,难免心中窝火。
  
  但,童家会因此与他翻脸么?如果同样的机会摆在童家面前,童家也会毫不犹豫地做此选择,利益面前就是如此。如何决断关乎家族势力,就不是个人意愿可以左右的了。
  
  叶小天快步下了箭楼。一直候在箭楼下的展伯飞、展伯豪两人立即上前陪笑道:“有劳叶土司为我展家堡解围,老夫等已设下盛宴,为叶土司接风洗尘。”
  
  叶小天急忙道:“有劳两位长辈了。凝儿是两位长辈的侄女,既与小侄联姻。小侄也就是您二位的晚辈,在两位至亲长辈面前,小天怎敢托大。二伯、九叔,先请!”
  
  叶小天如此放低身架,听得展伯飞和展伯豪飘飘然受宠若惊。旁边的展氏族人见叶小天对他们展家长老如此礼敬,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实际利益已经拿到手了。叶小天又怎会在乎那点儿面上功夫,对展家长者恭敬礼遇一些,更有利于双方今后的合作。
  
  当下,叶小天就随着展伯飞和展伯豪有说有笑地向宴客厅走去,若是不知道双方先前恩怨的人,只瞧他们此刻模样,只怕还以为双方是世交关系,那份亲密和睦实在无可挑剔。
  
  叶小天虽然带兵入城,其实只是为了起到震慑作用,既震慑展家,也震慑童家。此刻走在展伯飞和展伯豪面前,却并没有侍卫前呼后拥。
  
  但叶小天并不担心他们会摆下一桌鸿门宴,原因很简单:拥立土司不是儿戏,立了土司就是立了土司,作为拥立展一驰为土司的主要人物,展伯飞和展伯豪已经彻底绑上了这条战船,下不去啦。
  
  他们想占住这份拥立之功,今后依赖叶小天的地方还多着呢。更不要忘了,展龙此刻还在卧牛岭吐纳天地灵气,吸收日月精华。
  
  如果他们敢把叶小天作了,卧牛岭也不用兵来打,只要把展龙一放,这位根正苗红的展家嫡裔、前任土司“出了关”,会如何对待这两个老家伙?是以叶小天有恃无恐。
  
  一堂盛筵,准备得非常丰盛。除了展伯飞和展伯豪一对老人家豁得出脸面,放得下身架,其他人面对这昨日的大仇、今日的座上宾,其实心里都有点别扭。
  
  不过叶小天会做人,更不会占尽了便宜就连面子都不给人家留,他举杯周旋,满堂游走,该叫叔叫叔,该称兄称兄,彬彬有礼、一团和气。人家叶小天是掌握着展家命运的人,尚且如此谦卑,展家人还有何话说?到得后来,整个酒宴的气氛便彻底融洽起来。
  
  尤其是展家二嫂,展家连逢剧变之下,居然把原本绝无希望问鼎土司之位的她的儿子捧上了土司宝座,她现在别无他想,一门心思地只想把儿子的地位维持住,从此以后,展氏家族土司之位,就可以在她这一房一直流传下去,对叶小天这个大恩主兼今后的重要保护者,岂有不竭力巴结的道理。
  
  夫仇是夫仇,可往者往矣,比起活着的儿子,以及预期可见的长远利益,又有什么放不下的?何况她的丈夫确实不是死在叶小天手上。而是想去刺杀叶小天,却被押送叶小天赴京的军卒所杀,这足以给她一个理由,让她说服自己。
  
  在叶小天当众承诺。愿全力支持展一驰为土司,并与展家堡建立攻守同盟,以维护展一驰的地位后,展二嫂更是感激涕零,那仇怨早已烟消云散了。
  
  叶小天周旋于宴会厅内。一番“唱念做打”,缓和了卧牛岭和展家堡的紧张气氛,虽然那酒每次都是浅尝辄止,这时也有了六七分醉意。酒宴散了,众人纷纷退下,展伯飞和展伯豪两个彻底放下了自尊的老头子又凑到了面前。
  
  展伯飞道:“小天贤侄,呵呵呵,今儿是你下聘的日子,凝儿那丫头害羞,可就不方便露面了。你的住处。老夫就安排在凝儿居处旁边的院落,你看……要不要过去与她聊一聊?”
  
  凝儿会害羞?叶小天虽然有些醉了,却也根本不信。不过……姑且听之、姑且听之。听了展伯飞的话,叶小天眨眨眼睛,迟疑道:“这个……这样好么?”
  
  展伯豪马上道:“诶!你二人本就相识,夙有情愫。如今久别重逢,有什么好不好的?哈哈哈,老夫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理解!理解!咳!如果贤侄担心他人非议,有损凝儿清誉。那两处院落之间本有一道小门儿……”
  
  展伯豪说着,一柄钥匙已经塞到叶小天手里,一脸奸笑地道:“贤侄可便宜行事。”
  
  叶小天看着这对没羞没臊的皮条客,把那钥匙重又塞进展伯豪手中。正色道:“小天已与凝儿定下婚约,今日聘礼也送来了,长相厮守,就在明年,也不急于一时,两位长辈的好意。小天心领了,礼不可废,成亲之前,小天与凝儿是不会相见的!”
  
  叶小天的形象,在展伯飞和展伯豪心中登时变得无比高大,望着一身正气的叶小天,两个老头子只觉无地自容,只能愧然叹服道:“叶大人,真君子也!”
  
  ……
  
  黄金叶满地,枝蔓老墙头。
  
  秋月横空,清霜满地,叶小天鬼鬼祟祟地爬过了墙头。
  
  叶小天轻轻跳到地上,拍拍身上的土,鬼头鬼脑地四下一打量,只有正房还亮着灯。正房处应该就是凝儿和岳母大人的居处了。
  
  今日叶小天下聘,凝儿不便出面,但岳母大人叶小天是见过的。岳母虽然身体羸弱,身体纤弱的仿佛江南水乡女子,但那清冷的神色,不苟言笑的表情,给叶小天的威压可着实不小。要不是岳母不能久坐,提前离席,叶小天又怎能谈笑自若、肆意挥。
  
  “如今可怎么办?要怎么告诉凝儿我来了呢?”叶小天蹙眉思索半晌,实在计无所出,只好走一步看一步,蹑手蹑脚地向正房处走去。
  
  墙角藤蔓下,展凝儿站在那里,看着叶小天鬼鬼祟祟地走向正房,嘴角不由轻轻抽搐了几下。
  
  凝儿姑娘……当然不是来爬墙头的,反正她自己是绝不承认的,她只是在园中散心,恰巧撞见叶小天爬墙头。
  
  眼见叶小天那副偷鸡贼的模样,展凝儿又好气又好笑,她悄悄跟在后面,凭她的功夫,叶小天自然毫无察觉。
  
  眼见叶小天到了正房窗下,蘸湿了手指想去戳破窗纸,凝儿急了,正房是她和母亲的住处,她听说叶小天就住在隔壁院子后,心思不属,找个借口溜了出来,想翻墙去会情郎,又有些少女的矜持,犹豫不决半晌。
  
  现在也不知母亲歇下没有,若是已经宽衣,怎好被女婿看到,凝儿马上冲过去,在叶小天肩头拍了一下,叶小天吓了一跳,可还没等他出惊呼,嘴巴就被一只柔荑捂住了。
  
  “呆子,是我!”凝儿还怕叶小天挣扎,惊动母亲,忙又凑到他耳边低语了一句。
  
  叶小天听到凝儿的声音,放松下来,感到捂在嘴上的柔嫩小手,叶小天便伸出舌头,促狭地舔了一下。
  
  “呀!”凝儿千方百计防止叶小天出声响,不想却是自己出了声音。她急急缩回手,侧耳听听室内,母亲并未出动静,这才放心。凝儿嗔怪地瞪了叶小天一眼,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道:“你来做什么?”
  
  叶小天涎着脸笑道:“娘子,我今日已到贵堡下聘,你我婚约已定,来年就要完婚。今儿来看看自己媳妇,有何不可?”
  
  “谁是你媳妇儿?”展凝儿娇嗔一声,忽然又瞪起了眼睛:“想当初,水西三虎,那是何等威风,神鬼辟易……”
  
  叶小天讪笑道:“就别往脸上贴金了,明明是神憎鬼厌!”
  
  展凝儿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道:“你闭嘴!反正……反正我们三姐妹,威风的很。如今可好,全都被你姓叶的收了房。这也就罢了,我们三姐妹义结金兰时,我可是排名第二,现如今你把掌印夫人给了大姐,诰命夫人给了三妹,我呢?我有什么?”
  
  叶小天苦笑道:“嗨!那都是形式上的事情,只是面子功夫,你在意那些做甚么,我的为人你也清楚,我又不会委屈了你……”
  
  展凝儿愤愤然一扭身,道:“我不管!面子功夫怎么啦,我总要顾忌娘亲的面子,与你做了夫妻,我自然是愿意的,可娘亲总有些不高兴,我知道她为何不开心……”
  
  叶小天为难了,这面子功夫也不是说给就给的啊。田妙雯临危受命,在他赴京问罪期间维持了卧牛山,劳苦功高,这掌印夫人非她莫属,而且从能力上来说也不作第二人选。莹莹与他早已两情相悦,也不能委屈了她,到了凝儿这里,还有什么名份好给?
  
  可凝儿做此要求也无可厚非,每个人都不是只为自己活着,凝儿做此要求,绝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她母亲的感受。叶小天无计可施,只好厚着脸皮施展水磨功夫了。
  
  叶小天张开双臂,把凝儿拥在怀里,甜言蜜语道:“你么,等你我成了亲,我每陪她们两天,都要多陪你一天,成不成?”
  
  凝儿大羞,嗔怪地一摇身子:“去!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胡言乱语些什么,谁……谁想要你陪啦!”
  
  叶小天并不松手,贴着她柔嫩的脸颊,嗅着她身上的馨香,柔声道:“多陪陪你,你才能早于她们先生孩子呀,咱不跟她们比现在,比将来!她们再了不起,将来有了孩子,都得管你的孩子叫声大哥,那多威风。”
  
  展凝儿也知道自己再提什么要求是有些为难他了,不过总要说一说,让他知道自己受的委屈,才好更疼爱自己一些,这时被他搂着说些疯话,身子先就软了,心也渐渐软了,便娇嗔道:“你就知道欺负我!”
  
  叶小天一听就知道难题解决,别看凝儿泼辣,其实刀子嘴豆腐心,很好哄。叶小天心中欢喜,那在她背上不断抚摸的双手便不老实地向下滑去,抚上了那两团结实浑圆、丰盈翘挺的八月十五。
  
  叶小天调笑道:“这么迷人的身子,最宜生养,将来肯定能生儿子。”
  
  展凝儿的身子愈地软了,两颊烫,媚眼如丝,少女的娇羞正要促使她再说两句自我撇清的话,忽然现叶小天身子僵,登时便觉不妙,身子也僵硬起来,在叶小天耳畔低声道:“怎么啦?”
  
  叶小天两眼直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岳母大人,忽然注意到自己的双手正很不雅观地抓着两团软绵绵、精拽拽、圆滚滚、翘挺挺的臀丘,叶小天急忙双手一抬,向冷冷瞪来的岳母大人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叶小天想了想,又把扬起的双手欲盖弥彰地拍了下去,“啪”地一声,双掌齐齐落在凝儿的屁股蛋子上,清咳一声,一本正经地道:“有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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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众矢之的
  
  叶小天一向胆大包天,驴了吧唧的。天王老子(杨应龙)他不怕,玉皇大帝(万历)他也不怕,可他就是怕泰山泰水老大人。
  
  大概是从水舞开始他就情路坎坷再无平坦的缘故,所以一见岳父岳母他就紧张,努力想在他们面前营造一副乖巧无害的形象,可惜天不从人愿,偏偏就被人家姑娘的娘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更愚蠢的是,叶小天也不明白,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他一向善于随机应变啊,可他居然做出了这样莫名其妙的举动,居然当着人家老娘的面,又在屁股上拍了两巴掌,还说是在打蚊子。这……
  
  叶小天无地自容了,不是因为揩人家姑娘的油,被人家老娘逮个正着,而是因为自己已经愚蠢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安夫人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淡淡地道:“天色已晚,叶土司……”
  
  “吏目!吏目!小的是吏目!”叶小天脚跟并拢,腰上跟安了弹簧似的点头哈腰地纠正,可一句话出口,他差点又给自己一嘴巴,应该自称“小婿”才是啊,怎么能自称“小的”。
  
  安夫人顿了顿,没好气地道:“叶吏目,你该回去睡了!”
  
  “哦……”叶小天觉得自己一再挥失常,定是酒喝多了的缘故。既然言多必失,那就不要说话。
  
  安夫人和凝儿眼睁睁地看着叶小天转过身,走出长廊,到了墙角,一掖袍裾,抬头瞅着墙头,开始寻摸可以蹬踹的脚窝,母女俩的嘴角同时抽搐了几下。
  
  安夫人压低声音道:“那儿有门!”她不能不压低声音,倒不是为了显示威严,而是因为不如此,她就压不住想笑的感觉。
  
  “啊?哦!”叶小天恍然大悟。灰溜溜地向院门走去。
  
  “娘,我……我送送他……”
  
  展凝儿忸怩地说了一句,见母亲没有反对的意思,立即向叶小天赶去。
  
  院门儿轻轻一掩。叶小天和展凝儿同时松了口气。
  
  凝儿低声娇嗔道:“你傻啊!怎么还要翻墙?”
  
  叶小天沾沾自喜:“我故意的,怎么样,有没有逗笑你娘?”
  
  凝儿撇嘴,不屑地“嘁”了一声:“当着我娘的面,还打我屁股。说是有蚊子,这也是故意?”
  
  叶小天干笑两声,忽又紧张地道:“这……会不会让你娘很讨厌我啊?”
  
  凝儿白了他一眼,哼道:“有贼心,没贼胆!不用怕啦,族中长老都一致同意的事情,我娘不会反对的。她呀,维护展家比对维护我这个女儿更上心呢。”
  
  叶小天松了口气,道:“那我就放心啦!今天真是好险,幸好我没做别的。要不然……”
  
  凝儿瞪眼道:“你还想干什么?”
  
  叶小天扮出一副色眯眯的样子嘿嘿地笑了两声,笑得凝儿嫩靥一红,叶小天便涎着脸凑上去:“来,亲一个!”
  
  凝儿扭过了脸去:“不亲!”
  
  叶小天抻着脖子不动:“不亲我就不走!”
  
  凝儿顿足:“哈!我娘不在旁边,你就胆儿肥了是不是?”
  
  眼见叶小天跟拉碑的石龟似的抻着脖子不动,凝儿又气又羞,扭头看看,门还虚掩着,便飞快地凑过去,在他颊上轻轻吻了一记:“啵!”
  
  叶小天惬意地闭上眼睛:“不是这里。要亲嘴!”
  
  “滚!”凝儿飞起一脚,踹在叶小天的屁股上,叶小天就答应一声,屁颠屁颠地滚了。
  
  凝儿长长地吸了口气。平缓了一下情绪,轻轻推开院门,见母亲还站在廊下,凝儿的脸就红了,她踮着脚尖轻轻地走过去,低下头轻声道:“娘……”
  
  安夫人道:“不用说了。娘也年轻过……”
  
  安夫人叹了口气,道:“娘也知道,自你伯父去世,实实地委屈了你……”
  
  凝儿惊讶地抬起头,安夫人眼中有一抹笑意:“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娘怎么能不疼你?小天这孩子或许有些滑头,不过看得出,他是真的喜欢你,你爹死得早,娘除了你已别无牵挂。只要你能过得和和美美的,娘就放心了。”
  
  “娘!”
  
  凝儿眼圈一红,忍不住张开双臂扑过去,一把抱住安夫人,喜极而泣。
  
  隔壁墙头,叶小天站在荷花缸沿上,探头探脑地看着这一幕,心想:“这是没事了么?”
  
  “大人!你怎么啦?”叶小天背后,巡视至此的侍卫长宝翁忽见墙头有人,大惊失色,立即拔刀冲过来。好在月光明朗,宝翁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家大人,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哎哟!”叶小天被他一叫,吓得脚下一滑,“卟嗵”一声,砸进了缸里。宝翁赶紧收了刀上前捞人,隔壁凝儿母女侧耳倾听片刻,忽地“噗哧”一笑……
  
  ※※※※※※※※※※※※※※※※※※※※※※※※※※
  
  海龙屯,高高在上,直插云宵,仿佛天上宫阙。
  
  三层殿宇之内的最上层,三夫人田雌凤、大阿牧陈萧,兵马大总管田一鹏、田飞鹏,家政赵文远等人济济一堂。
  
  从杨应龙麾下的势力分布来看,田雌凤一派的势力占了半壁江山,难怪她能脱颖而出,以天王智囊的身份参与其会,这可是掌印夫人都没有的殊荣。
  
  他们面前有几案,膝下有蒲团,行的是汉唐古礼。在田雌凤身后一张几案前,跪坐着一个面蒙青纱的男子,杨应龙见过此人的真面目,这是一个残疾人,肢体残缺,五官尽毁,乃是三夫人雌凤从族人中掘的一位智囊。
  
  杨应龙曾和他对答过,对他的才学和眼界都很赏识,只可惜此人是个残废,容貌更是可怖。杨应龙是志在天下的,重点栽培的属下来日一旦得了天下,都是要替他守牧一方的大臣,此人完全不符合条件,只好忍疼放弃,由着他去辅佐自己的“爱妃”。
  
  大阿牧正在朗声讲述贵州时局的变动:“朝廷对叶小天维护之意昭然若揭,先前叶小天连杀四个土司,挑起轩然大波,去了一趟京城,却只是受到了贬官的处分,对他的实力没有丝毫影响。
  
  叶小天返回卧牛岭后,更是变本加厉,立即向石阡众土司起挑衅,现如今石阡杨家、展家已经相继落入他的掌握之中。童家则吞并了曹家。天王,童家虽已投靠天王,毕竟是一支的力量,但任由童氏做大,想要挣脱天王的控制也容易,此事不可不防。”
  
  赵文远现在已荣升家政,忙也献计献策:“大阿牧所言有理。天王切不可对童家太过信任,毕竟不是直属于我播州的力量,须防他鼠两端。”
  
  杨应龙缓缓点头,目光与田雌凤微微一碰,露出一抹笑意。他要移花接木,以叶小安取代叶小天的事,因为太过机密,知者了了,除了他的枕边人田雌凤,便连这忠心耿耿的大阿牧都一无所知。
  
  播州北有四川,南有水西、西有水西,三面合围,没有展空间,也形不成战略纵深,他欲图大业,唯一的希望在东面----原来属于田氏的两州八府。
  
  只要他能控制卧牛岭势力,就掌卧了最东面的铜仁和石阡的一半,夹在中间的童家,不怕他不俯称臣。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如今到了图穷匕现的时候,有些事也该让他们知道了。
  
  杨应龙颔道:“你们所虑甚有道理,我会注意的。不过,童家目前毕竟已经投靠了本土司,倒是控制了铜仁全境和石阡一半领土的叶小天,此人目前已隐隐跃居八大金刚之上,不容小觑。此人可有什么动静?”
  
  赵文远欠身道:“叶小天先是控制了石阡杨家,继而与展家联姻,并且扶持展虎之子为土司,分化了展氏嫡宗长房,由此控制了展氏。展氏依赖于他,夹在两者中间的石阡杨氏也就更加死心踏地的忠于叶小天了,手段甚是高明。”
  
  大阿牧陈萧道:“属下刚刚收到消息,叶梦熊要召见叶小天。看起来,朝廷的战略很清楚了,朝廷知道直接出面,会引起整个贵州所有土司的警惕,所以故意纵容叶小天为祸,他们再悄悄跟在叶小天背后捡便宜。
  
  叶小天是新晋土司,要想壮大就得四方攻伐,如此一来,成为朝廷鹰犬,靠朝廷撑腰就成了他唯一的选择。同时,叶小天还勾结了一些不甘久居人下的土司,如田氏、于氏,控制了一些势微的土司,如石阡杨氏、展氏,一旦真的让他壮大起来,恐怕会有更多的土司起而效之,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有好处!也有坏处!”
  
  田雌凤打断了大阿牧陈萧的话,在这殿堂上,除了杨天王,也只有她才有资格打断一位大阿牧的话:“坏处是,叶小天分明就是朝廷楔进我贵州的一颗活钉子,一旦让他成功,朝廷就会通过他,把贪婪的手伸进来。好处是……”
  
  田雌凤莞尔一笑,悠然道:“不甘久居人下的土司越多,贵州就会越乱。贵州越乱,天王才越有机会乱中取胜。所以,现在问题的关键就成了叶小天。如果天王能控制叶小天,且又不被朝廷觉,那么……,朝廷所做的一切,就是为天王做嫁衣!”
  
  “控制叶小天?”陈萧肃然道:“这怎么可能?”
  
  “当然可能!”一直坐在田雌凤背后,静静听他们分析辩论的田是非(田彬霏)缓缓抬起头来,用不容质疑的声音道:“天王对此,早有安排!”
  
  众人讶然看向杨应龙,杨应龙怡然一笑,道:“不错!此番叶小天去贵阳,本土司就要施展‘偷天换日’之计,等他回来,就将为我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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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小卒过河胜似车
  
  临冬的第一场雪来了。傍晚时分便扬扬洒洒,仿佛从天上撒下了细密的盐沫子。天亮的时候,叶小天习惯性地一摸旁边,没有触及那温热、光滑、柔腴、富有弹性的青春肌肤,旋即就听窗外一声雀跃的欢呼:“哇!好大的雪!好漂亮啊!”
  
  这是哚妮的声音,这个小妮子,昨晚被他折腾得体酥如泥,躺在榻上直说“要死了要死了”,却不想一早起来就生龙活虎的。
  
  叶小天懒洋洋地穿衣起床,推开房门,正在院中和两个小丫环奔跑嬉闹打雪仗的哚妮赶紧站住,孩子似的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道:“啊!人家……太忘形了,吵醒了老爷。”
  
  叶小天笑道:“无妨,今日要去贵阳,本就要早起。”两个小丫环悄悄溜掉了,哚妮跑到叶小天面前,脸蛋上泛着两抹动人的红晕,欢喜地道:“老爷,你快看,好大雪!好大雪啊!”
  
  叶小天向院中看了看,心中一阵难过:真的是好大雪啊!那厚度,大概……刚能盖过脚面,老爷我当初在京城,动辄就是齐膝深的小雪好嘛?这样的大雪,不忍卒睹啊!
  
  哚妮还像喜鹊似的叽叽喳喳:“我有好多年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了,记得上一回看见这么大的雪时,人家才七岁吧,咦?好象是八岁……”
  
  叶小天忍俊不禁地道:“成了,你喜欢就去玩吧,不然一会儿太阳一照,这大雪就化光了。”
  
  哚妮道:“不啦,人家侍候老爷更衣用膳,今天老爷要出远门儿呢。”
  
  叶小天道:“不急,我先去看看爹娘,交待一番。”
  
  叶小天前脚走出院门,刚刚还端庄文静地站在那儿目送他离开的哚妮便雀跃地叫唤起来:“小翠小绿,快出来打雪仗啊!”
  
  叶小天听到她的声音,好笑地摇摇头:“真是孩子脾气。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叶小天跨过月亮门儿,正好看见大哥叶小安迎面走来。叶小安一见叶小天心里就有点虚,本想脚下一转躲开了去,可他能往哪里躲。只好硬着头皮迎上来。
  
  两兄弟冷战过一段时间,可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且自幼感情就非常好,关系渐渐也就缓和了,不致于见了面连句话都不说。叶小天站住脚步道:“大哥。”
  
  叶小安刚接到严世维叫人捎来的信儿。说是近来要排一部大戏,本就喜欢听戏唱戏的叶小安,在戏班子里人人恭维,轻松惬意,最是舒坦,一听之下大为意动,准备再跑一趟铜仁城,争取扮个主角什么的,他生怕兄弟阻挠,是以心中忐忑。只含糊答应了一声。
  
  叶小天道:“大哥,我要去一趟贵阳城,抚台大人召见我,这一去恐怕最快也得小半个月才能回来,家里面还请你多担当着些。”
  
  其实叶小天从没给过叶小安压力,耐不住叶小安性情敏感,再加上他媳妇恨铁不成钢,一见面就把叶小天搬出来和他比,百般的数落之下,导致叶小安一见叶小天就“亚历山大”。
  
  如今一听叶小天要去贵阳城。叶小安顿时松了口气,本来想请求似地说要去铜仁耍耍的话儿已经到了嘴角,也就咽了回去。等二弟一走,他还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么。
  
  叶小安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道:“好,你放心吧,哥蠢笨的很,卧牛岭的事儿帮不上你什么,二老这里你却不必担心。”
  
  叶小天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哥你只是太老实了。容易被小人相欺。我琢磨着,来年辟地耕田,将建大批农庄,这方面的事,大哥倒是能帮衬兄弟,详细情形我还没想好,等我从贵阳回来再说。”
  
  二人聊了一阵,叶小安往前院走,叶小天望着他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他这兄长,与他孪生兄弟,一母同胞,照理说各个方面都应该差不多,只可惜小时候被钻进被窝的长虫惊吓了,以致胆量、智商的育都受了影响,也是没办法。
  
  农业社会,农业为本。肯把它交给大哥打理,叶小天也是下了狠心的,到时候他会安排能人帮着兄长,但主要打理人员肯定是他大哥,叶小天并不是想安排个虚职敷衍了事,只希望能由此树立起大哥的自信。
  
  ※※※※※※※※※※※※※※※※※※※※※※※※※
  
  一辆轻车行驶在山道上,在那薄雪上辗过两道长长的车辄。车厢中,一只红泥小炉烧得旺旺的,温暖如春。案上一盘残棋,田雌凤和田彬霏对面而坐,目光注视在棋盘上,但二人的交谈却与这盘残棋没有任何关系。
  
  “只不过是让叶小安‘死’而已,这件事,根本不需要劳动你亲自前来。”田彬霏拾起一枚黑子,淡淡地道。
  
  田雌凤淡淡一笑,微微俯下身子,看着案上棋盘。车上温暖如春,她也就只穿了一件春衫,俯身向下时,领口便露出一抹晶莹,一道诱人的沟壑引人入胜。
  
  “没错!如何安排叶小安去‘死’,本来的确用不着我,也用不到你,不过,这件事关系重大,万万出不得丝毫差错,所以,我必须得亲自来,亲手布局,方才安心。”
  
  田彬霏闭上了眼睛,沉思片刻,又蓦地张开,道:“先让叶小安‘死’,是为了来日以叶小安替代叶小天时,不致引太多猜疑。”
  
  田雌凤嫣然道:“不错!如果同时动手,一死一活,只要叶小安表现得稍不如人意,难免就会引起有心人注意。你要知道,叶小天身边,庸才极少,聪明人却极多。但……叶小安先已死了,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成叶小天,那就万无一失!”
  
  田彬霏苦笑道:“移花接木!没想到杨应龙的胃口如此之大,想法如此奇异。我一直有些奇怪,以他的聪明才智,既然有意于石阡和铜仁两府,又怎么会让叶小天一再得手,原来是有意饲虎!”
  
  田雌凤含笑道:“所以我才觉得,天王雄才大略,比紫禁城里那位大明天子要高明百倍,想要问鼎天下,未必不可成功!”
  
  田雌凤懒懒地抻了下腰肢,胸腹间露出一道诱人的曲线:“长风真人在我百般央求之下,曾经不惜以泄露天机为代价,为天王卜算出一道‘乾卦九五’的上上之卦,这可是称帝的吉兆!”
  
  田彬霏不屑地道:“江湖术士所言,何以当真?”
  
  田雌凤是极其迷信玄学的,当即正色道:“天地之间,自有玄奥。有道之士毕生浸淫其中,能够窥破天机并不稀奇,只是你我凡夫俗子,理解不了其中奥妙罢了。”
  
  田彬霏摇摇头,依旧不以为然,却也不好再说。
  
  田雌凤掀开轿帘儿向外面看了一眼,回眸笑道:“快到铜仁了,咱们此去,就是要住到长风真人修行的七星观内。你和这位真人接触一下,就知道我所言不虚了。”
  
  ※※※※※※※※※※※※※※※※※※※※※※※※
  
  车马在抚台衙门前停下,叶小天下了车,拥紧了大氅,仰头望向门楣。
  
  上一次来至此处,正是曹展张杨四家披麻带孝,以逼宫手段催促新任巡抚杀他立威的时候,此刻再来,曹张两家已经不在了,杨展两家已尽在他的掌握之中,物是人非,别有一番心境。
  
  如今的他不再是当初只坐拥卧牛岭一地的一方小土司,而是掌控着铜仁、影响着石阡,威权日重,隐隐然已凌驾于八大金刚之上的新锐人物,虽然还没资格与四大天王和这位抚台大人分庭抗礼,却也可以在抚台大人面前拥有一席之位,虽然他此刻只是土官之中级别最低的一个吏目。
  
  “大人!大人!大人,你终于到了啊!”苏循天一溜小跑地迎了出来,笑逐颜开。
  
  叶小天一见苏循天,也不禁大为欢喜,连忙迎上去,把住他的手臂,制止了他行礼,欣然道:“循天,好久不见!”
  
  苏循天见叶小天对他一如既往,依稀还似当年一为典史、一为掌房书吏时模样,毫无架子,心中感动,便也不再矫情,挺直了腰杆儿,反握住叶小天的手,欢喜道:“自大人去了京城,属下便奉掌印夫人差遣,到了这抚台衙门谋了差使,我是真想回卧牛岭啊!”
  
  叶小天笑道:“怎么,在姐姐、姐夫身边,不开心么?”
  
  苏循天撇嘴道:“姐姐什么事儿都要过问,还拿我当小孩子。姐夫就更别提了,若非看在姐姐面上,我理都懒得理他。”
  
  说到这里,叶小天压低声音道:“抚台大人那里动静如何?”
  
  苏循天也低声道:“我看大人所作所为,似乎甚合抚台心意。”
  
  叶小天微微一笑,他之所为,当然正合叶抚台心意。叶抚台到贵州来,最大的使命就是针对日益明了其野心,却苦于没有凭据直接兴兵镇压的杨应龙。
  
  杨应龙意图东进,扩张势力,打开纵深,从而大展拳脚。他这条混江龙,就成了朝廷布在那儿的一枚重要棋子,吏目怎么啦,“小卒过河胜似车”,说不定将死老帅的关键一步,就靠他叶小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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